此刻,万有理莫名地想起了一句话。
“我打过交道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或许正因为此,秦家、萧家才避世不出,宁愿与妖魔为伍、与鬼神作伴吧?
可惜,天守与地守可以避世,人守却离不开人间。
“老万!罢手吧!北影厂不该是六扇门的敌人!七重楼是灭了,但不还有非洲妖魔大联盟么?牠们可一直在招兵买马,妄图逆袭大陆呢!六扇门与北影厂内斗不休,只会便宜了外界妖魔啊!”
万有理轻轻地看了对方一眼,出这番话的,是一位年纪比万有理还要长几岁的枯瘦老人,双方近百年的交情很深,私人场合里,万有理还得叫他一声李师兄。
这位老李的家境,万有理也清楚,明面上老李是个退休老教师,光凭每个月千把块的退休工资,也就凑合够吃饭,家里几个孩子混得也一般,前几年老李老婆去世的时候,光买墓地墓碑的钱都是六扇门的大伙儿给凑的!
没办法,六扇门作为封建余孽,一直被打压排挤,政策、拨款上都紧得很,哪里有本事给底下人发高工资搞福利哟?
只不过,前些日子里,万有理听老李家的几个儿孙都换了工作,除了年纪太大的,基本都安排进了国企、机关吃铁杆庄稼。
现在想来,那便是北影厂对老李的贿赂了。
万有理淡淡地道:“老李啊,我反对的不是北影厂这个组织,我反对的是北影厂的人造灵能计划。那台所谓的人造灵能永动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已经跟大伙儿明了很多次了,作为人守,我无法坐视不管!”
这时,又有一位穿着工人服的中年汉子插嘴道:“万伯,您这话就不对了啊。那台什么永动机,您是拆开来研究过么?那么多科学专家都没问题,怎么到您这儿就成了毁灭三界的定时爆弹?”
这位中年汉子姓柳,万有理跟他家也是好几辈的交情了,他明面上是个集体厂的技术工人,收入不高,平时还要抽用大量时间给六扇门办事,没法像普通工人那样去揽私活,生活就更加紧巴巴了,四十好几的大男人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至今都没找到老婆,眼看着这出过两任人守的功勋家族就要绝嗣了。
起来,这位柳姓汉子近来倒是走了桃花运,愣是被某个家里开厂的白富美瞧上,倒贴车房厂子,死活要嫁给他……
“万叔,你不能一时冲动啊,人家毕竟是正规军属单位……”
“万老哥,六扇门不能毁在你的手里啊……”
“万老,您就不能再耐心观望观望?如果那永动机真有问题,国家肯定会出手取缔的,没必要您老亲自上阵啊……”
一个个熟人、同僚、亲友,轮番上阵,名为服,实为逼宫。万有理虽有“口含天宪”的本事,却没办法教这群被利益笼络、被权力控制的凡人转变心意,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万有理心中感叹:“秦狩啊秦狩,如果是你的话,恐怕根本不会在乎这世间的规则、人情所束缚吧?哪像我,瞻前顾后,踟蹰不前……法圣法圣,作法自缚啊……”
“也罢!”万有理又是失望又是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子,锐利如刀般的目光直直逼视着一众客,仿佛要将他们心中的那儿腌臜都给剖出来!
万有理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厉声道:“既然六扇门不方便参与与北影厂的争端,那么,这事儿我自己干!”
老李赶紧用身体拦住万有理的去路,一脸悲怆地道:“老万,莫要逆天而行啊!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亲友家人想想……”
万有理眼角一吊,嗤笑道:“怎么?北影厂还打算玩绑票勒索那一套了?都给我让开!”
万有理一声怒喝,众人纷纷情难自禁地退后了几步,也不知道是心虚被吓得,还是“口含天宪”的本领操使的。
“且慢!六扇门不能遭受牵连,你走可以,但必须辞去门主一职!”
这时,一名长相粗犷、面带刀疤、身着警衣的年轻男子厉声喝道,甚至还义愤填膺地冲到了门口,不教万有理离开。
这名男子姓雷名德,别看长得很凶恶,但其实是个刑警。
雷德警官对六扇门可谓是忠心耿耿,十几岁时就跟着爸爸、爷爷上了除妖剿匪第一线,建功无数,旧伤亦是无数,由于作风硬朗、性格坚毅,一度得了个绰号“铁手”。
不过,在某次缉捕行动中,雷德的双手被灵火严重烧伤,皮肤溃烂严重,从此便戴上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就是睡觉、洗澡都不拿下来,所以“铁手”绰号又变成了“黑手”。
黑手雷德,本是万有理最看好的人守继任人选,一直将其视作嫡传弟子培养。
雷德的倒戈,在万有理看来,属于意外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因为这位雷德警官对权威过于尊重,对上级过于服从。或者,他对六扇门的忠诚,终究比不过对另一套世俗体制的忠诚。
万有理冷笑连连,斜眼问道:“雷子,照咱们六扇门的规矩,门主的位子是和人守一职绑定的,而人守一职又是终生制……怎么?你是想欺师灭祖不成?跪下!”
“噗通”一声,雷德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面上,可是,他膝盖弯了,腰却还挺着。
雷德张开双臂,拦着万有理,瓮声瓮气道:“要么放弃对抗!要么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