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在下首听得暗自撇嘴,小财?那批令他看得眼花缭乱险些吓晕过去的巨额珍宝,才动用了一丁点就几乎买光了沿途所有米行药店,在这主子眼中,居然只是笔小财?
跟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他会有这样谦虚的时候!
银翼又随意询问两句,就听得雷牧歌轻咳两声,将全场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先前寒关大捷,今日又是风离首战得胜,军中难免会生出骄纵之气,断不可长,陛下已经定下最佳攻城时机,在此期间,各位须严厉治军,勤加操练,只许胜不许败,听清楚了吗?”
众将齐声高呼:“清楚了!”
秦惊羽见众人面色紧绷,有意调动情绪,端坐笑道:“名将精兵,不是天生就有的,那都是靠在战场上打出来的,此次风离之战,朕不仅是要最终的胜利,也要大夏军队自信好强之心,英勇善战之气,朕在副帅面前给你们求个情,小输一两次不足为罪,只不过,输得太多,让西烈与东阳友军看到,你自个儿害臊羞死,那可怪不得朕!”
诸将哈哈大笑,七嘴八舌道:“陛下放一百二十个心,臣保证如期拿下风离!”
“那南越守军与我大夏精锐力量悬殊,只是苟延喘息而已!”
“臣用项上人头担保,半月之内,破城而入!”
“臣也保证……”
“好了,这可都是你们自己说的,朕可没让你们立什么军令状!”秦惊羽微微一笑,朗声道,“朕的军队,必须是支铮铮铁军,是胜不骄,败不馁,万难不屈,百折不回的强悍之军,现在,你们是吗?”
除银翼之外,帐篷里众人齐齐拜倒,俯首高呼:“效忠陛下,死而后己!”暗地里都生出争功较劲之心,激起昂扬斗志。
秦惊羽满意看着底下众人,又道:“朕也给众位爱卿提个要求,朕此番率军南进,目标是萧氏父子,与南越百姓无关,诸位可以拿南越守军来练兵,但不可拿风离百姓来撒气,所以朕事先与诸位约法三章,一旦风离破城,对城中百姓尽量安抚笼络,无端杀人者以死罪论处,杀人者抵罪,盗窃者判刑!”
众人稍作迟疑,即是高声应和:“陛下英明!”但看得出,对此言辞心怀异议,只是碍于圣威,不敢表明而已。
银翼在旁哼道:“心太软,不足成事。”
秦惊羽瞪他一眼道:“若不事先约束,只会越杀越想杀,伏尸沃野,血流成河……这不是我想要的。”她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风离城,更是整个南越甚至是赤天大陆的……民心。
摆了摆手,让众将围拢过来,自行讨论,她自己却招手唤来杨峥,提前制定入城计划——
治军的同时,还须安民,让寒门出身从小饱受世态冷暖的杨峥来做此事,再是合适不过。
不知不觉,时光飞逝,帐外已是夜幕降临,眼见帐中众人热火朝天,群情激荡,围着副帅雷牧歌没完没了讨论不休,秦惊羽笑了笑,拉着银翼与杨峥悄然出帐,走上一处浅丘。
下方是一座座整齐排列的营帐,火把点燃,晚饭后的士兵正在空地上操练,而另一边,银翼带来的五千精兵也没闲着,归拢马匹,搭建营地。
“你带来的这五千人……”秦惊羽盯着那些年轻挺拔的身影,尽管衣饰改变,那身形相貌却是如斯熟悉。
“你想的没错,就是他们,当初你留给我的卫煞二部,如今是我的亲卫缇骑。”银翼碧眸微闪,轻笑道,“但凡夜袭斩首之类,都可以交由他们来做!”
秦惊羽转头望向远处高高耸立的风离城墙,嘻嘻一笑:“别那么血腥,我只要挑些轻身功夫最好的,登堂入室,放把火就行。”
杨峥听得眼睛一亮:“陛下要烧……粮草?”
秦惊羽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杨峥你跟了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见他面露赧颜,不由得好笑揶揄,“所谓不破不立,城中若是粮食充足,人家也不会领你的情,记你的恩!”
银翼瞟了眼她搭在杨峥肩上的手,不露痕迹扯了下来:“你就知道欺负杨峥,那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我哪有欺负他?”
“是是是,算我说错了——”银翼往坡上再走两步,话锋一转,忽然道,“今晚夜色很好。”
秦惊羽闻言望去,但见浮云飘散,一轮明月在天高悬,月色皎洁,清辉涟涟。
此情此景,竟有些许熟稔感。
与杨峥一前一后跟上,走了两步,心头倏然闪过一幕,想起来了!
“银翼来得正好,我们三人又聚在一起了!”她一手拉着一人,就地坐下,仰望天幕,却是感慨万千,“想当年,也是这样的夜里,也是我们三人,酒饱饭足坐在马车上,我提议要创建暗夜门,银翼你还嘲笑我,只有杨峥赞同,还说这名字好。”说罢转头,朝杨峥会心一笑。
“我?”杨峥满目茫然。
“不是他……”银翼低喃。
秦惊羽习惯性揉了揉额头,眨巴着眼睛,不好意思笑道:“呃,难道我又记忆混乱,记错了?”
银翼摇摇头,低沉道:“你记错了,没有杨峥,只有我们两人,是在回皇宫的马车上。”
杨峥看看她,又看看银翼,不知想到什么,张了张嘴,终是默然。
“哦。”秦惊羽不禁苦笑,这神经错乱的毛病,时不时要冒出来拨弄一下,真烦!
也是,当初杨峥并不知自己当朝皇子的身份,又怎么会跟自己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想来真是记错了。
可是,刚才脑子里闪过那一幕好生奇怪,她坐在中间,明明是勾住左右两人的肩膀,爽朗大笑,口吐狂言,要建立天下第一大门派……
左边之人是银翼没错,右首之人,不是杨峥,却又是谁?
那个模糊不清却记忆深刻的人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