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二皇子妃的亲弟弟,由着这层特殊关系,他说的话,自然没人再质疑,不多时,一干侍卫散了个干干净净。
秦惊羽看着他的背影,依然健壮,依然挺拔,却生生带着种凄然诀别的意味,让人不忍再看。
眼里涌出些许酸涩,不知是在为他,还是为自己。
她欺骗了他,利用了他,甚至是打击了他,辜负了他……
他既然明白,为何还要如此相待,选择了帮她,放弃了他的职责?
叶霁风,对不起……
“好险!”程十三拍了拍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看她,再看看那离开之人,总算觉察到不对劲,“他竟然帮你圆谎,你跟他,你们认识?”
秦惊羽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歪打正着。”不认识,她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这一切都是梦,很快就要梦醒了,重回正轨。
程十三没再说话,不敢怠慢,拉着她继续朝前走。
这回再没人来盘问阻止,两人十分顺利,很快进得钟楼,找到院内那处藏有密道的水井。
好在是夏天,井水虽凉,却并不寒冷。
程十三先行跳下井去,身子贴在井壁上一阵敲击摸索,摸到上方的异样,用力一推,一块青石应声而开,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穴来。
“成了!”他喜形于色,仰面低呼道,“找到洞口了,你快下来!”
秦惊羽毫不迟疑跳下,摔在他张开的臂膀间,被他一把扯进洞去。
外间潮湿,洞内却十分干燥,事前不知其中状况,两人没有丝毫准备,原以为必定艰辛,没想到脚下却很是平整,有的地方甚至有新修的痕迹,就连两边壁上的烛台,灯油都是满满的。
“不是说无人知晓这地道么,怎么反倒像是有专人打理一般?”秦惊羽越看越是惊奇,忍不住问。
程十三也是想不通缘由,只得拉着她加快速度通过:“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那老工匠念旧,偷偷进来清扫布置也说不定。别想那么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秦惊羽应了一声,来不及多想,随他匆忙前行。
约莫行了有大半个时辰,前方已经没了路,只剩个四四方方的斗室,尽头处摆着架木梯,顶上不知通向何处。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爬上去看看。”程十三说罢,一个箭步过去,援梯而上。
秦惊羽扶着木梯等了一会,就见他去而复返,直接跳下来,喜滋滋道:“原来上面是那叶府的佛堂,倒是清静,我们上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木梯爬上去,从洞开的地面钻出,刚将地板移过来封好出口,秦惊羽还没看清周遭的场景,就听见外间不远响起轻微人声。
眼见侧旁一大块幔布,赶紧拉程十三过去,两人顺着幔布钻入神像下方。
“我儿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也该多顾惜自己,这样晚了还不睡,却来这佛堂做什么?”
“娘你别担心,我就是睡不着,想等着焰哥哥回来,他在宫里陪母后祈福,我便在这佛堂为他求个愿吧。”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带你一同进宫去参加祭祀,省得这样麻烦。”
“娘你不知道,焰哥哥说宫里人多,烟火味也重,气息浑浊,他怕我累着才不愿意我去,让我在家里安心休养,他会早点回来陪我的……”
若说前一句话还没听出人声来,那么后面这女子声音却是大大熟悉,过耳不忘。
那是,叶夫人和……叶容容。
秦惊羽禁不住在心里苦笑,什么叫阴魂不散,什么叫冤家路窄,这便是。
她一心只想离开,命运却如此安排,非要是这样的逃生路线,非要在这样的时刻,遇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她沉默着,屏息不动,听得那母女俩的对话再度传来。
“儿啊,娘问你一句实话,二殿下对你到底好不好?”
叶容容愣了下,嫣然一笑,笑声清脆:“娘你怎么这样问,焰哥哥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对我很好,还是跟以前一样。”
叶夫人听得心感欣慰:“这就好,娘也知道这孩子人好,知道心疼人,怕就怕他一去数年,有了变数……”
叶容容面色不变,笑着打断她:“娘你瞎担心什么啊,焰哥哥他不是这种人,再说,我们现在有了孩子,你没见他最近虽然忙,笑容却多了不少么?”
“这孩子是皇室长孙,我儿啊,你一向体弱,可大意不得!”
“知道了娘,焰哥哥在母后那里拿了好多补品回来,每日都逼着我吃的。”
“对了,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厨房里炖着红枣燕窝羹,我这就叫人去给你取了做宵夜!”叶夫人说完,开了门出去。
“不用了娘,我不饿的——”
叶容容见她已经走远,笑了笑,又转身返回,对着神像在蒲席上缓缓跪下,抚着小腹低声道:“皇天后土在上,保佑我夫妻恩爱不离,保佑我孩儿平安诞下,保佑我们一家幸福安康……”
虔诚祈祷,温柔细语,一句接一句传来,仿若来自遥远的天边。
秦惊羽听得发怔,忽然身边人影微动,却见程十三作势站起,赶紧扯住他的手臂,低道:“你做什么?”
“这女子看着实在不爽,正好萧焰那厮不在,我们就用他女人做人质,出城若是被追上,也万无一失!”
“这……”心思转动,明白他所言颇有道理,只是要对这孕妇下手,实在不是她的本性。
迟疑间,脑子里亮光一晃,忽然闪出一句话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们可以用她和元熙做人质,威慑大夏,那她一样可以!
心底的善念化作丝丝冷笑,她一动不动,看着程十三蓦然窜出,看着叶容容惊慌失措,被他劈中后颈,仰倒在地。
萧焰,他不仁不义在前,便休怪她此时冷酷无情!
如若她和元熙能顺利脱逃倒也罢了,否则,他的女人,他的子嗣,绝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