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浑身僵住,如遭雷劈,所有的爱意与欢愉在这一刻变成冰凌一般寒冷坚硬的东西。
有什么可怕的预感出现,让他摇头,精致秀气的眉向中间拢起,神色哀伤又着急。
他不想跟饲主分开。
他好不容易,才追到这个地方,才重新遇见了她。
唐柔对他说,“沿着海岸线相反的方向,一直向前,我会来找你,小月,你相信我,一晚,我们看看你的恢复情况。”
他不相信,拼命摇头。
上次也是,她走了,把他遗忘,从没想起过他。
他不信。
“是真的,小月。”
唐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信用破产,细细叮嘱,仿佛回到了离开巴别塔的那一晚,对阿尔菲诺说过的那样,
“我和兔子去城市中看看情况,你要小心,不要被人抓到,避开有灯的地方。”
语气不容拒绝。
大概意识到了这一点,少年垂下眼睫,身体向下沉。
纤密的眼睫颤抖不停,海水不断顺着湿润的发梢垂下,滴在脸颊上,肩膀上,锁骨上,像眼泪。
他的委屈浓到让唐柔即便眼睛看不见,也能感受到。
海兔子皱眉,气压很低。
他在过去的十几分钟里过得无比煎熬烦躁,阴郁的气息甚至吸引来了蠢蠢欲动的异种生物,那些脏东西也想来分食他的血液。
敛下眉眼,他走过去。
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温柔体贴,“柔,你在这里,他就会不进入水中,我们走吧。”
唐柔身上有水,他张开从箱子里拿出的羊绒披肩,将她裹在里面,抱进怀里,拉着人往车上走。
水母慌张的往前两步,追她的背影。
路西菲尔愈发过分的拥抱唐柔,脸颊贴上她的发丝,回过头,面无表情。
动作挑衅。
饲主上了车,随着轰鸣声,尾灯拉成一条长线,离大海越来越远。
唐柔心情降到低谷,心虚全然系在刚刚水母展露的委屈上,沉重负罪感让她按着额头,因为视力障碍,也没有看到窗外,沿着海岸线拼命追逐的透明生物。
他变回了她熟悉的样子。
可惜水母游动的速度并不快。
最终还是被车子抛下了。
少年颤抖着,放弃跟随。
水淹没头顶。
他很羡慕。
也很想将饲主抱在怀里,想碰碰她的脸颊,摸一摸她的头发。
或者是衣角,或者是抓着她的裙子边缘。
她的一切都是好的。
像过去那一千五百多个日夜,三万七千多个小时,两百二十多万秒钟,每一时,每一分,每一刻,每一秒,他都觉得是好的。
唐柔一直在保护他。
他从未被抓走做过严苛的实验,从不被看好,到孕育出强烈毒素。
他不争,不抢。
因为他会伤害到她,没有资格争,或者抢。
为什么明知如此,还想跟着她。
银白色的发丝都在水面上消失。
他向下沉。
不断下沉。
海水源源不断的将能量注入千疮百孔的身体。
可惜是冷的。
明明是变温生物,他什么时候开始追寻温暖了
……轰鸣声从水面透过来,若有似无。
他动了动,以为是错觉。
直到鸣笛声响起。
他难以窒息,迅速向上游去,浮出水面。
靛蓝色的眼眸没有视力功能,感官确实敏锐的,真实存在的。
他感受到了饲主的气息,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