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了过分强烈的光。
被放大的感官让她误认为自己被耀眼可怖的爆炸包围,耳旁响彻着一场又一场强烈的轰鸣。
风。
冷的,热的。
在敏感上数百倍的身体上吹拂。
时而烧灼,时而冰冻,仿佛体内每一粒细胞都被刺破,重组,再一次撕裂。
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灵魂剥离在**上空,看着自己濒死般挣扎,每一寸肌肤上都镌刻着毁灭般的疼痛。
就连机械臂转动的声音在她耳中,都无异于惊雷炸开。
在被放大的感官面前,哪怕室内掉落一根针,对她来说都是摧枯拉朽般的毁灭。
唐柔处于极度的敏感当中,生生在惊惧中受尽折磨。
“大量肾上腺素抵达心脏,实验对象出现心室颤动,心律失常。”
“心音脉搏正在消失。”
浑噩间,唐柔想到曾经四级分裂实验,她隔着玻璃,看到了绿色血泊中的阿尔菲诺。
他睁着湿润的墨绿色眼眸,孤身一人,遥望她。
想到了礁石上戴着金属眼罩,鱼尾破碎的纳西索斯。
他们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受?
“教授,实验对象过度惊吓,精神休克。”
屏幕上,半边维持着人类模样的年轻女性陷入昏迷。
“她需要绝对安静。”研究员于心不忍,“不然有可能就此猝死。”
机械臂松了她的手脚,这场感官实验因为实验对象的精神性休克而被迫终止。
‘教授’笑了,模仿人类的表情,但是没有温度。
站在它身旁的研究员头皮发麻,觉得今天的教授格外冷漠
“行了,她的确是个残次品,这样的实验没有意义。”
教授勾唇,挥手,“处理掉吧,按你们一贯处理它们的方式。”
从无菌实验室拉出来,唐柔又被装进了笼子里。
她无意识蜷缩成婴儿状,是缺乏安全感,自我保护的姿势。
皮肤过分敏感,被推进电梯后的闷热,如同掉入蒸笼,又在冷气进来时如坠入冰窟。
她在颠簸中醒来,听到了电梯到达某层的“叮咚”声,如惊雷般震耳。
车没有下去。
她的眼睛无法看清事物,只有听觉和嗅觉过分灵敏。
她能感受到云母就在身边,用那双含着深深恶意的眼眸盯着她。
张开嘴,嗓音嘶哑,无法辨识。
可她仍旧一开一合,无声地说,“你害怕我。”
头顶传来了嗤笑声。
落在唐柔耳中,无异于惊雷,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嘴唇继续嗫嚅着。
“你不敢亲手杀死我,哪怕一分一毫的可能,你都要将杀死我的凶手变成人类。”
“你在怕什么?”
以云母的能力,想要杀掉她易如反掌,可它偏偏要让唐柔经历痛苦,让她死在自己同类的手中。
唐柔身上满是冷汗,和无法形容的粘液。
她想到了自己在那个未来,与纳西索斯见面的场景。
在那段记忆当中,人类世界被毁灭了,肉眼可见之处,凝结着一层层怪异的粘液。
仿如人间炼狱。
唐柔浑身疼痛,却开始笑。
她又说了一遍,“你害怕我。”
是陈述句。
像意识不到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境地一样,自顾自地说着。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在地球上,是两百亿分之一。”
她本身对于云母来说,恐怕没有任何价值。
而这也使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唯一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得到了他们的偏爱。
唐柔躲避着光,漆黑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贴着脖颈。
在诺亚基地第一次见到云母时,人鱼也在场,当时的云母对唐柔态度很好。
让唐柔恍惚间以为,它是个温和的生物。
云母曾在唐柔面前拟态出了许多人的形象,包括阿尔菲诺和它从未见过的海兔子,没有模仿月,大概是因为唐柔脑海中月的形象还是水母,没有见过他的人形,模仿了她也不认识。
甚至模仿过阿瑟兰。
但唯独一点,云母从来没有模仿过纳西索斯。
是不能,还是不敢?
云母蹙眉,垂眸盯着她。
“我好像知道你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