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淬被沈简的话狠狠一刺,正欲开口,却是嗓子一阵细细的痒痒,别过头咳嗽了两声,却是脸色咳得一阵白,捂嘴心口不停起伏。
沈简是知晓盛淬有些隐疾在身上的,虽然不知怎么来的,到底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都在极端的环境之中存活,多多少少年岁上来,都是有些隐患的。
他将旁边放着的水给他递过去,是他熟悉的薄荷水,过嗓子眼最是舒服。
沈简带着些笑意,这一趟比他想的简单多了,本以为人都见不到,亦或者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能把穆厉磨的丢到盛淬跟前。
所以,是盛淬自愿见他的。
到底是血浓于水啊,他还是多嘴,「昨日今朝的信函写了什么,让二叔害怕了吗?」
盛淬听着这句话,脸色阴沉了一瞬,只是说:「我要你爹弄死你,就是一句话的事,用你老子来威胁我,我连你和你老子一起送上黄泉路。」
沈简抿唇。
好了,他大概知道阮今朝在信函上都写了什么了,应该就是些,你不见沈简,就是你哥亲自来的话了。
沈霁成日在府邸炸,谁给他说两句盛淬,都能砸了屋子,去趟皇宫,李明启最快说的穆厉不知道被那个教成这样,沈霁把他骂的狗血淋头,李明薇还给送了好多赏赐回来。
沈简突然有点打趣的心思,「二叔,你这老天爷是不是觉得咱们安阳侯府的人,都是能耐货色,各个都要带点病在身上,还都是后天导致。」
盛淬呵了一声。
沈简觉得刺耳非常,「怎么,二叔觉得我不应该怨恨父亲,那么,在侄儿看来,您也不该怨恨大宜的先帝。」
盛淬喝进去的水直接吐到杯子里,「阮今朝为何还没有将你打死。」
沈简这嘴比沈霁年轻时,都讨打。
沈简:……
这是沈霁的亲兄弟了,急眼了都是谁都别活的。
沈简正色说:「二叔,我说句公道话——」
「公道话就是偏心眼的话。」盛淬先一步掐住沈简的话头。
他说:「我知你要说李玕璋功绩高于过错,没有皇帝能一辈子荣耀辉煌,但是每个皇帝都想名留青史,即便他不征战四方大宜四方,下一位帝王也会,只是征战沙场必然劳民伤财。」
他顿了顿,嗓子有些沙沙的,「所以呢,他不会是担忧李明薇被辱骂而已,大宜需要一个祥瑞的吉兆,李玕璋想做的也是扶持这个吉兆成为太子,成为下一任的天子。」
「玉安,你们谁都不能否认,李玕璋真正开始平定四方,就是从得到李明薇这个儿子开始,你们都以为他是接着李明薇这个祥瑞给自己做台阶吗,不,他就是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继承人,你现在就算是把李明薇叫到我跟前,我也说她娘是个祸国殃民的东西。」
沈简被盛淬一句玉安叫的懵住,又被这句祸国殃民激起心中不悦。
女子好看又有什么错,阮今朝就是因着美貌,两辈子在京城没有好口碑,李锦说白了,除开离经叛道了些,还有什么错呢,还给大宜生下了个祥瑞,也真的没有残害过那个皇嗣。
否则,李明启怎么可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呢。
李玕璋制衡谢家的方法,就是把李明启,谢家以后的指望,交给了李锦母子决定。
沈简动了动唇,「女子又有什么错呢,就因为李锦的容貌出众,就因为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所以就是祸国殃民了,若是她是个无颜女,你们是不是会说她丑人多作怪?」
沈简眼前恍惚想起了,那些人戳阮今朝脊梁骨的话,语气异常决然,他觉得他不是在维护李锦,而是在为这些容貌姣好的女子正名罢了。
沈简说:「是,李锦她在大宜皇室的确异常出格,不也是对自己和李星弦的保护吗?」
沈盛淬内心就是怨恨李玕璋,因此什么都多想。
「二叔,先帝已经死了,先帝给了你护身的信物,就说明他对你是心中有愧疚的,他一直都希望你回大宜,先帝给了你回大宜的机会,二叔,不管赤峰关有什么内情,我们都回去关上门来说。」
听着回去,沈霁恨声说了个滚。
沈简顿了顿,片刻后说:「二叔,我知道您的疾患必然是和赤峰关有关,我们回去好好治,顾喜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说着顾喜,盛淬目光盯在沈简白玉的脸上,沈简这个性子就是要压着,就是不能捧着,没有被被毒打过的贵公子,就是容易养出作死的桀骜来。
安阳侯府现在的大权,沈霁不彻底交给沈简也是有缘故的,沈简还太嫩了,看似沉得住气,实则还不够狠心,想事情还不够面,太把周围的人当做事了。
盛淬说:「那姑娘,穆厉一开始想要将他抓来给我治病,被她跑了,李玕璋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姑娘又知道多少呢?」
给李明薇挡刀死了,怎么说他都觉得离谱,李玕璋年轻时候,还是人中翘楚的,真刀真枪夺嫡下来的皇子,能是省油的灯,李明薇是他亲自教养的皇子,功夫能若。
「不清楚,这个真的不清楚,总归这个就是我知道的,最接近真相的真相。」沈简深吸口气,「至于顾喜的事,这事我连着今朝都没说,你是我二叔,我们一个姓,所以我愿意告诉你。」
盛淬抬手,觉得对他太残忍了,「别,你不过是觉得我能给你担着,穆厉已经蠢得我想抹脖子,我不想在看着比他蠢的人在我跟前说话了。」
沈简:……
他明明就比穆厉聪慧,穆厉就是孙子,就知道打人。
沈霁见着沈简重新递过来的水,目光扫了一眼床榻边,见着他酷似沈霁的容貌,到底是他兄长心尖尖的儿子,真的弄出个三长两短,沈霁绝对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霁示意他坐下来,沈简摇头,生怕坐下来就被打,见着沈霁眯眼正要坐直的眼神,沈简毫无犹豫乖乖的坐下,
沈霁心中骂了一声贱皮子,接过来薄荷叶泡过的茶叶,抿了半口,嗓子眼顷刻舒服了许多,才问:「你干的?」
沈简嗯了一声,小声说:「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东西,我很害怕。」
他活了两辈子,都没遇到如此刺激的事,大部分的事都在他的掌控和预判之中,天知道他和阮贤遇上的时候,他听到那些话有多惊骇,不是想着被吓死了,阮今朝要杀人,李明薇能笑死过去,指不定就背过去了。
盛淬哦了一声,转着手中的杯盏说:「所以,阮贤会离开京城,不会是沈世子的手笔吧?」
沈简沉默了下,低低的嗯了一声,似乎想承认,又想辩解,最后说:「大约同我是有些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