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已乱,京城到处都是硝烟气息,今夜注定无法入眠,沈简策马疾驰而过,对着叫喊他大名询问大内情况的官员毫不顾忌。
他的目标是阮宅,抽鞭挥马,只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简纵马疾驰见着熟悉的门庭,扯着缰绳跳下马大步朝内。
他用力锤门,发现无人应答,重重一推,惊觉里面漆黑一片,他开了缝隙侧身进去。
阮家这头的防卫厉害的很,次次他到门口,阮贤乐呵呵笑着等着他,司南靠着旁边柱子看着佟文了,就笑着伸手,没看着白眼一翻就走。
绝对不可能出现眼下这种情景。
入内几步,沈简鼻尖被冲闹的血腥气息逼得捂嘴,他顿时心头一乱,对着眼前黑一嗓子而起。
「岳父大人!岳母!」
他捏紧手朝着里面走,因着什么都看不清,步伐不自然变得缓慢,还是对着里面低吼,「有人吗!」
阮宅这头都是高手云集,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剩下的,这就不合常理。
直到穿过垂花门,沈简见着倒在地上的尸首,脑子顿时一麻,他步伐加快,朝着里面冲。
阮贤怎么厉害,怎么可能让人杀他的人!
沈简的呼唤无人回应,只觉得周遭安静的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有人吗?」沈简声音有些颤颤,见着地上躺着都是妇孺,底身去查看,尸体都冷了,都是一刀毙命。
那就是发生有些时辰了,可能在他动身之前,阮家已经出事了。
这里头的都是跟着阮家人上过战场的人,说句夸大其词的,能活命都是阮家父子给的,是绝对做不出,让手无寸铁的妇孺之辈死在他们跟前的。
沈简朝着里面走,屋檐还挂着灯,夜风吹得晃晃悠悠,光影在这瞬间衬的周围越发可怖。
从正厅穿过到了院子中,沈简瞧着跪在地上的人,脚步顿住,确定是谁后,疾步而去。
「朝朝!」
沈简底身一把将阮今朝抱着怀里,侧脸磨了磨她的发,鼻尖闻着熟悉的气息,悬着的心慢慢落下,「你吓死我了,你真的要吓死我。」
沈简感觉阮今朝面颊冰凉,捧着她的脸,见着她双眸无光眼神涣散,「朝朝,你看看我?怎么了?」
阮今朝眼角倘着潺潺的泪,她张口鼻尖便是轻轻一抖,如看到希望,眼底有一丝微光,「阿简……」
沈简不明所以,目光下意思去看左右,而后呼吸彻底止住。
「岳母?」沈简见着几步之遥倒在地上,脖颈一刀毙命的人,立刻扑爬过去,「岳母,谢婉,谢婉!」
谢婉静静的倒在地上,眸子还安静的张着。
沈简脑子发麻,惊慌问:「发生什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谁敢的,谁敢动你父亲和母亲的?」
他目光到处看,才惊觉此处倒在地上的人,都是谢婉的亲近的奴仆。
为什么一个阮贤的人都没有看着,阮贤即便被谢婉闹得想要离家出走,也从未在外面说过谢婉一句不好,甚至对谢婉的容忍让他看了都觉得佩服的。
直到目光落到一个刀鞘上时,沈简抓着东西去和阮今朝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上辈子,我死的时候,也看到这个了,还有我和李明薇被绑架,我被捆着去问号,看着的也是这个印记。」
阮今朝目光在盯着那个印记的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怔住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本册子你不是拿去看了?后面我有画上去的,我画的一模一样。」沈简见着阮今朝不对劲的神情,「你见过是不是?」
沈简脸上露出终于有些好消息的松弛申请,「今朝,这个印记的持有者,就是前世杀我的人,就是最后的黄雀!你见过,你居然见过!」
他摇了摇阮今朝的肩头,「今夜的谋逆他肯定也有参与!」
夜风吹过,晃动的灯笼发出沉闷的声响,阮今朝安静地望着沈简,轻声说:「是我家的。」
沈简耳中进了几个轻飘飘的字眼,他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后,跟着瞪大眼跪在地上,高声说:「你家?你家!」
阮今朝平静极了,目光望着倒在血泊的谢婉,手背擦过脸颊,沉默片刻。
她说:「这个印记,是我阮家私卫的,前世我是在父亲死后才知道了,这辈子父亲不知道我晓得,司南都是不知情的,只有我知道,沈简,我不觉得达官贵族家豢养私卫不行,因为,我没有当做一回事。」
阮今朝回过头看着沈简,感觉自己从刚刚进来看着周围的麻木之中,渐渐感觉到了五脏六腑的酸涩疼痛。
「我父亲杀了你,对吗,所以前世我父亲压根就没有死,他是程国放在大宜的奸细,是穆厉一直都想找出来杀死的不停使唤的人。」
沈简否认这个说法,「那个人应该是周柘,穆厉要杀的应该是周柘……」说着,沈简自己都有点没底气,「你父亲,怎么会的,不会的……」
阮贤已封无可封了,李玕璋把他当半个大爷对待着,阮贤做什么要造反谋逆,即便他真的是程国的细作,他完全可以反杀回去,把一切都告诉所有人,李玕璋肯定要保他的。
所以……
沈简咽了咽喉,去看谢婉。
阮贤,杀了谢婉?
阮今朝脸上挂着泪望着沈简,不知所谓地问:「我爹爹是不是什么都不要了,他带着所有人走了,要去哪里,是要回北地,和穆厉里应外合吗,那谢家怎么办,安阳侯府怎么办?」
前世谢家就是被阮家连累满门倾覆的,
沈简那句不可能完全说不出口,。
阮今朝不敢相信双手掌根摁着脑袋,慢慢地说:「我父亲反了大宜,我这两辈子到底在做什么,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离开了京城,是要回北地去杀我哥哥,然后给程国投诚吗?难怪穆厉突然就出兵了,原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的……」
阮今朝深吸口气,突然就笑了。
「今朝。」沈简摸着她的脸,「我在的,别怕。」
阮今朝吸鼻子,面色苍白,「你能有什么用。」
沈简脑子几乎什么都不想了,摁住阮今朝的肩头,「今朝,我们走吧,趁着京城现在乱了,我们离开这里,去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来养你,我可以去找个地方做先生,我……」
阮今朝好笑,「跑,跑?你在发什么癫狂,我们跑了,谢家,沈家,十三怎么办?」
「不跑也无济于事。」沈简一把抱住阮今朝,将她拥的紧紧的,「今朝,我这辈子觉得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只是想要清楚明白,现在我不想了,我觉得差不多了,我们活着就够了,其余的与我而言都是狗屁,我们走!」
沈简站起来,要把阮今朝拽起来。
阮今朝望着要带着他走的人,眸子闪着闪,「沈简,你怂什么?」她扯回手,拿起衣袖擦了脸,自己撑着膝头站起来,「你帮我个忙。」
沈简看起来的人,摇头果断拒绝,「不帮,我觉得现在我们跑路才是上策。」
无解了。
谋逆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