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朝看贺瑾一副惧怕的模样,轻呵一声,抱着手的指尖无声敲着胳膊,“怎么了,又不是让你去给谢宏言送什么扬州瘦马,你这事儿都敢做,还有什么害怕的,以后谁说你成不了大事,我第一个砍死他。”
贺瑾提着这事就心惊胆战,他这辈子就真真正正犯蠢了这一次。
此前他没看清楚谢宏言、穆厉内里的情况,这件事用阮今朝的话来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不能和外人说的,所以他完全不知道。
他就单纯以为穆厉是把谢宏言当做好哥们,才给他一堆人送回了,不走,把必然是上面有什么安排决策,所以他都难得去过问。
知道的越少,在京城才会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而后他政务往来,约着谢宏言出去吃饭,清雅小地,官员二三点了些女子抚琴唱曲,谢宏言对一个瘦马的才情颇有称赞,他算清楚了,到离开的时候,足足夸之多。
他脑瓜子一转,就觉得谢宏言是在暗示他什么,一想着谢宏言身边干干净净,年岁也的到了最血气方刚的时候,于是乎,忍着肉疼给那扬州瘦马赎身,给谢宏言送了过去。
谢宏言看着她瘦马,眼珠子瞪圆跌坐在椅子上,摆手说着不要带走带走,他觉得谢宏言是和他瞎客气,毕竟他虽然私下也会送给同僚些往来贵重,送娇滴滴美人还是第一次,听闻送美人多的法子,就是把人宴请要自个家,一场醉酒一场风月,人就带走了,他觉得太过场了,都是熟人熟事直接的话,把人放下就走了。
结果不到不到两个时辰,大街小巷就传他买了个女子,藏在了谢宏言手里,沈简纵马杀到贺家,差点没把他活刮了,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沈杳则是一副哥哥说的就是真的,天底下哥哥是绝对不会骗我的模样,把喜欢的首饰收拾,带着耗子和富贵就回娘家了,贺博厚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最后阮今朝知晓始末,来点了他几句,把他吓得都快哭了。
谢宏言曾经说想掐死穆厉的话,依旧是犹言在耳呢,这就,这就好上了?
他们以前还说穆厉至少模样好,个子挺拔,谢宏言咬牙切齿就说,对,就是高所以不好打巴掌,最开始让他去穆厉跟前做点事,一副要他寿终正寝的模样。
这,这,这完全就是超过他的接受范围的。
阮今朝也想到这事,走过去在贺瑾身上补了几下,“不说还好,混账羔子,你瞧瞧你做的都是些不要脸的事情!”
瘦马那事,白马直接一封书信,添油加醋把谢宏言写成了负心汉,说谢宏言天天在京城把酒言欢,和同龄的官员少爷们出去抱着小美人喝酒作乐,人都送家里来的,天知道在外头有多少红颜知己的。
对,白马还着重和陪着谢宏言一道玩得未婚公子们,笔杆子一转,写成了想要勾搭谢宏言,接着谢家权势上位的小倌德行!
白马是穆厉丢到谢宏言身边的眼睛,其一是怕谢宏言回来被谢家人剥皮抽脊骨,其二是怕李家皇室针对他,其三,就是盯梢监视谢宏言的一举一动。
毕竟谢宏言在秀都的战绩也很能打的,明明都知道是穆厉房中的人,都还有不死心的想要去自荐枕席的。
紧跟着穆厉几封信函直接杀了过来,人人有份不说,还给李玕璋砸了一封过去,还有扣上了枚程国玉玺的,直言谢宏言沾花惹草了负心寡意,这次谈的条款都不作数,他就是狗变的,就是不做数,他做程国太子、皇帝一日,就和大宜撕破脸一日。
李玕璋惊吓缓过后,大半夜把所有人都叫过去,还原始末后,气得罚了贺瑾一年俸禄。
贺瑾说:“你还真是谢宏言的好表妹,这种事情你去说,不是比我简单,谢宏言慎敏都是依着你的。”
谢宏言,不,整个谢家人都是眼睛有问题,一个个都觉得阮今朝柔弱不能,天
天都在受委屈,是天底下最需要怜惜保护的姑娘。
阮今朝使劲摇头,绝对不去撺谢宏言,抬手严词拒绝,“可别,穆厉给我的信就写了两个字,还钱!吓得我当场就要升天,我敢去撺,我钱都挥霍干净了!那什么还,我的命吗,你舍得吗!你不是说拿我当亲姐姐吗?送亲姐姐去死,你好狠毒的心!”
贺瑾:“……”
说完,阮今朝放下手中茶盏在旁边,严肃极了,摁了摁眉心,“贺瑾,没和你嬉皮笑脸,这事最好越快解决越好,这次冬猎顺顺当当的玩了回去得了,得逼陛下立储了,现在京城表面上波澜无惊,下面是什么惊涛骇浪,咱们都心知肚明。”
贺瑾捂着自个脸,痛苦万分,觉得自己颇为弱小无助,“立储不是十三,你也有办法变成十三不是吗?”
下一任的大宜帝,阮今朝是定要给李明启弄到手的。
贺瑾捂头拒绝,“我不要去找谢宏言,白马会打死我的,那位白马,打人是不分老弱病残和男女老少的,谁敢接近那蛋,就弄死谁。”
“所以辛苦你了,”阮今朝望着贺瑾,脸上露出些疲倦,“贺瑾,最后这口气,我感觉我要沉不住了。”
贺瑾呆了瞬,露出笑意,颔首说:“阮姐,用你最爱告诫我的话,不要慌,我们总会赢,即便不赢,只要我们稳扎稳打,输了输的明明白白不会后悔。”
“所以……”阮今朝走上前,“你也感觉到了?”
贺瑾嗯了一声,“大约不止你我,其余内政深处的官员也感觉到了,陛下大约不会立十三为太子,否则你们程国归来,十三也应该身份再次水涨船高。”
“偏偏陛下明里暗里绝口不提立十三为储君意思,转而起了要给十三赐婚娶正妃的心思,这其中意思,让人不得不多想,当然,李明薇还未表态,一切也未可知。”
“他表态和不表态,都是他的表态。”阮今朝说,“李明薇把夺嫡一事想的太过简单,在大宜朝政方便,他更加信任的是陛下,所以他的态度,大约就是陛下的态度,我想不通,十三到底是哪里不如陛下的意思了,还如此犹豫。”
贺瑾苦笑,一句话彻底点破,小声地说:“因为他听话啊,十三只是看着胡搅蛮缠霸道气人,实则在皇室子息中,是极听话的。”
贺瑾慢慢放缓语气,说:“再则,陛下若是驾崩了,襄王能够拴着十三,那么,拴不住的登基,便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朝局就平稳立刻,只是李明泰,我觉得他控制不住旧朝的势力。”
阮今朝眼底带着冷漠,她说:“所以周闻就可以了?成安郡王府就可以了?陛下大约还是不了解他的儿子,十三现在是觉得自己完全能够胜任储君大位,他想要那个位置保护所有人,若是李明薇去坐了他的绊脚石,他是绝对要把李明薇收拾的痛哭流涕。”
贺瑾沉默半晌,抿嘴说:“若真的走到那步,阮姐预备如何?”
“你预备如何?”阮今朝反问,“我见你如今行事作风,颇为有你父亲明哲保身。”
贺瑾笑了一声,洒脱极了,摆摆手,“别扯犊子了,装的罢了,我说了,阮姐要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哪怕你去要饭,我也跟着你。”
阮今朝也笑了,半认真半玩笑说:“那杳杳怎么办?”
贺瑾想也不想,“杳杳,若是愿意就一起,不愿意我就把他送回去陪沈大哥,反正,我贺瑾这辈子说了为你阮今朝赴汤蹈火,便是不会回头的,好事你不算我我不急眼,坏事你不带我,我是要把你买的彻彻底底的。”
“姐弟”二人难得说说话,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入夜,是被进来的铜钱打断了话柄。
“回来了!”铜钱高声说:“人都找回来了。”
阮今朝闻言过去时,大老远就见沈简正对着沈安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拍他脑袋,沈安沉默
极了,任凭沈简嘴里咒骂的字眼朝外蹦跶。
沈杳正抓着佟文的手一个劲的安慰,一声脏兮兮黑黢黢,司南则是抱着手打着哈欠,见着阮今朝来了,使了眼色,让他把骂人的沈简带走。
“好了,都先回去。”阮今朝上去直接拉着沈简离开,压低声音不悦说:“为何要骂人,你没看沈安眼睛都红了?动不动就让人去死,这种话,你都不过脑子的?”
“他不该骂?”沈简火气蹭蹭起,“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沈安见恶狠狠回头眼神剜他的沈简,使劲的抿嘴,沈简看他还有脸委屈,“我若是你这德行,早八百年就一根绳子抹脖子了!”
阮今朝狠狠掐沈简,鼻尖有烧焦的气息,阮今朝说:“去火海捞的?”
沈简眼底还在冒星火,说:“可不是,被李清渺关着,我去之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已经见了火光,我没跟着去,是在远不远处等着的,司南说,沈安伸头看了一眼,就自己不跑了。”
阮今朝有些不解,见沈简狼狈样,“所以你是翻进去找人了?”
沈简气得话音陡然加大,抬脚踹了一抷雪起来,“我有那能耐都上天做神仙了,还做什么世子?你哥抓出来的,路上一副我欠他几百万银子的德行,骂了一路都不带给我句谢的!”
他对着黄沙吩咐,“让沈安去把家规给我抄十遍,抄不完,不许给他吃饭,也不许他睡觉!少一个字我都打死他!”
阮今朝无语哽了哽,觉得沈简对沈安太过苛刻,“你何必……”
沈简不理会大步超前,“连着火海都要呆了,他还有什么害怕的,这辈子没见怎么胆大的,胆大投胎侯府做什么,去上阵杀敌去最好!”
待着入夜,阮今朝小睡睁眼,就见沈简靠着旁边坐着,似在发神。
阮今朝侧身唤了一声阿简,看沈简打过来的目光,才说,“怎么,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