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林克眼中几乎是无法理解的。
神秘潮汐是和这个世界运行规律相结合的一种自然现象,就像是表盘上行走的时针分针,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有着明确的规律。
这已经是写在书中约定俗成的知识,至少在林克已知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任何一次异样的记录。
可在这个不明缘由的世界中,象征着神话时代的神秘潮汐,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莫塔的面前。
桑陀溟也许能够支撑的起一次对神裔的,不懈余力的反抗。
但没有人能够抗衡神明。
在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并且被“赐予”诅咒之后,这是莫塔第三次明白这个道理,也将是他最后一次明白这个道理。
桑陀溟不复存在,而且如果要明确的说明这一点,可以加上一个时间。
桑陀溟,将在一天之中不复存在。
和神裔们不屑合作的姿态全然不同,在上一次神话时代中就稳坐顶端的永恒之父带领众神出现在莫塔的面前。
面貌模糊,神光闪耀,可祂们口中的恶毒诅咒却比凡人街头口角时要恶毒万分。
更可怕的是,祂们的诅咒是真的说了算的。
衰老,疾病,残疾,目盲···
祂们肆无忌惮地将莫塔当成玩偶,将祂们能够想到的残酷都以诅咒的方式附加在莫塔的身上。
而在这个过程中,莫塔没有半句求饶的言语,他只是一直,一直盯着那个最中央的神明,那个掌握着永恒之力的神明。
那个,将他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明。
似乎是察觉到了莫塔的愤怒和仇恨,永恒之父也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超出了自己控制的棋子。
祂的眼中甚至不存在愤怒,反而像是看到了某种有意思的东西,居然对莫塔有些欣赏。
等众神完成了自己的诅咒,祂们却依旧没能彻底发泄自己的愤怒。
最为在场的第二个凡人,林克有理由相信,这群名为神明的存在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将莫塔送入地狱,可祂们最后选择了折磨。
被万万凡人信仰的祂们,甚至都不存在对凡人一丝一毫的怜悯,连痛快的死亡都不愿意给予。
而被众神施以厚望的永恒之父也没有让祂们失望。
祂给予了莫塔一个诅咒一个恩赐。
是的,祂甚至还给了莫塔一个恩赐,用祂的话来说,这是给予祂们家族散布永恒信仰的额外报答。
可当林克听完祂所说的一切,即便确定面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境,而且这些神明也根本无法发现她之后,依然毛骨悚然。
以下是林克听见的最后两句话:
“我诅咒你,你将失去你的名字直到死期降至。
我恩赐你,你的生命将绵延至世界的终末。”
一切都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众神降世,却没有像祂们的信徒期望的那样,留下什么赐福。
来的匆匆,去的迅速。
可无数的诅咒混杂在这个终结了神裔时代的男人身上,而来自永恒的恩赐,将一切都提升到绝望的程度。
莫塔再也不用担心二十二岁的死期,因为在也不存在什么死期了。
从永恒之父那一句恩赐开始,他的生命就将无止境的蔓延下去。
前提是,他同时得承受众神对他的诅咒。
就这样,一个佝偻着脊背的残疾老者出现在莫塔的寝宫之内,可没有一个人知晓他的名字,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被剥夺了名字的他,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孤魂野鬼。
神裔,却再次来临了。
那些倒在他手中的神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再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这一次祂们也变得疯狂起来,用祂们能够掌握的一切力量冲向桑陀溟的王都,大肆破坏。
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叫做莫塔的人出现了。
桑陀溟的帝皇,抛弃了这个国家。
而林克也彻底醒来。
在他的最后一眼中,莫塔望着已经变成废墟的王都,哭喊着哀嚎着,可目盲使他双眼浑浊,沙哑的嗓子也说不出任何的言语。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作为一个被践踏蹂躏的棋子,绝望地站在棋盘之外,望着被众神重新拜访的棋盘,无声地哭泣。
······
睁开双眼,十余年的时光在林克的脑海中无限交织,最后又在身体本能的帮助下,快速沉淀在脑海深处,避免他将真实和梦境混淆,最后只剩下一阵悠长苦涩的哀愁和绝望萦绕在心头。
完全无法控制,泪水从眼角滑落。
“靠!你不是说能够保证安全的吗!”
面对卡德奈尔的咆哮,左希亚克也很是绝望。
根据他的估计,出现在林克脑海中的梦境虽然复杂,但是存在恶意的可能性相当低。
打个比方,你现在准备杀一只鸡(以实力水准来说,林克在施梦者眼里和一只鸡没什么区别),你是会选择随手一扭把这只鸡的脖子扭断呢,还是精挑细选一款无痛的安眠药,确保能够让对方在睡梦中一睡不起最后饿死或者渴死呢?
杀人魔都不会选后一种好吗?这简直都脱离了变态的范畴,把杀人当成艺术行为了。
入梦师最常见的杀人方式是精神方面的湮灭,噩梦中诞生于潜意识这座宝库中的怪物足以在惊吓中将一个人的精神彻底毁灭。
这种方式相当快捷隐秘,不是专业人士基本上根本就看不出来马脚。
而像是林克这种状况,设计了一个无比复杂的梦境,时间可能要持续好几年甚至上十年,目的怎么可能是为了杀人?
所以左希亚克才敢朝自己这位暴躁老哥下承诺。
可他是真没想到,明明在林克一醒来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收集整理那些梦境中破碎的记忆,可他依旧像是收到了某种强烈的影响,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颓死的意味。
“我没事。”眼看卡德奈尔和左希亚克都快要打起来了,林克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不得不说入梦师确实是一条神奇的超凡途径,虽然林克依然能够感受到莫塔目睹桑陀溟在眼前毁灭的绝望,但当他想要回忆的时候,脑海中涌现的记忆却变得莫名平淡。
就好像被剥离了参与感,从观看者的角度去审视那一切。
“林克你没事了?”茵图赶紧做到林克床边,手边翠绿的魔法阵一个接一个的往林克身上释放。
林克不得不按住她的手臂,苦笑着再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没事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快睡了一个月了,”左希亚克咳嗽两声,给卡德奈尔送去一个眼神希望他给点面子,然后拍了拍林克的肩膀,“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你。”
林克瞥了这家伙一眼,想不通这人是什么情况:“你羡慕我莫名其妙睡了一个月?”
“当然了,作为一个入梦师,像这样漫长精致的梦境,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觉得自己是糟了暗算,但某种意义上,你是一件无价瑰宝的唯一体验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除了这个梦境的主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感受它的人。”
卡德奈尔皱起了眉头,自己弟弟这副痴汉一样的表情,就是他最反感入梦师的地方,以至于他最后宁愿自学也不愿意追随父亲的脚步成为入梦师。
他深知这就是个望不见底的陷进,只要踏进去了就没有挣脱的可能性。
确定林克已经无事,他就开始索要自己的回报了。
他朝茵图送去一个眼神:“走吧,让他一个人休息休息。”
茵图也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叮嘱了林克几句,就跟在拖拽着左希亚克衣领的卡德奈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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