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如龙,长刀如虹,敌兵如秋风落叶,鲜血如漫天飞云。
文丑带着一百铁骑卫如飓风一般席卷而至。
老歪狂吼一声,抱起老宋,亡命飞奔,“走,兄弟们,走了……”
“散开,散开……”文丑横刀立马,举手狂呼,“不要放过一个兄弟,活着的都救走,快……”
山冈上的弩炮发出了震天轰鸣。
北疆军所有的强弓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展开了最后一轮齐射,巨大的厉啸声和密集的箭幕让人魂飞魄散,马颊河上空的空气在这一瞬间突然凝结。
扬武将军杨凤带着都尉雷重的一营人马连夜赶到了马颊河。
文丑匆忙迎上请罪。杨凤本想骂他几句,但看他浑身血迹,神情沮丧的样子,怒气顿时减去了几分。文丑是冀州系的将领,是骠骑大将军的亲信,和颜良私交颇厚。因为杨凤和颜良的特殊关系,杨凤和文丑之间也非常融洽。
杨凤用马鞭敲敲他的战盔,冷笑了几声,“文大人又亲自上战场冲杀了?你杀痛快了,马颊河却丢了,你这脑袋看样子是不想要了?”
文丑俊脸一红,羞愧无言。
“麴大人很生气,叫你立即把马颊河夺回来。”杨凤叹道,“否则就是大将军来了也救不了你。”
“我正在重整各部,准备凌晨发起反攻。”文丑感激地拱拱手,“请大人回禀麴将军,明天早晨我一定夺回马颊河。”
杨凤摇摇手,“等你夺回马颊河我再回去。你怎么把马颊河丢掉的?”
文丑无奈苦笑。“从上午杀到下午,幽州军至少死了一万多人,但他们还是前赴后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伤亡太大,防守阵势越来越薄,到黄昏时左翼被他们突破。我想如果再这样打下去,我们明天就没有足够兵力抵御幽州军的攻击了,所以我命令大军撤下来,于三里岗、马颔坡一带设下据马、鹿砦(zhai)阵阻击。”
“是你命令撤退的?”杨凤吃惊地问道,“子俊,你擅自下令大军撤退,是要砍头的?”
“死守河堤,我们的伤亡太大。”文丑略微有点激动地说道,“公孙瓒可以把士卒不当人,但我不行,我不能让将士们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幽州军都是黄巾降卒,他们有的是人,这是他们的优势。死守河堤,等于拿我们的劣势去拼幽州军的优势,是找死。我们要想减少伤亡,挡住公孙瓒的攻击,就应该发样我们的长处去攻击幽州军的短处。”
杨凤不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麴大人和我指挥无方了?”
文丑辩驳道:“下官没有那个意思。不过这样硬拼,我们的人迟早都要死光。即使公孙瓒付出了十万人的代价,但他只要把我们打垮,他就赢了。他可以带着一万铁骑,大摇大摆地横扫冀州。”接着他看看神色不善的杨凤,低头小声说道,“我跟着大将军打了许多年仗,还没有打过这种必死无疑的仗。如果大将军在,他不会带着我们这样和公孙瓒硬拼的。”
杨凤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我们损失多少?”
“大约一千五到两千人。”文丑回道,“幽州军非常残忍,每杀死一人都要剁下头颅。双方将士都打疯了。”
这时,何风、徐晃、樊篱、丁波纷纷打马而来。徐晃直言不讳地说道:“撤下马颊河是五个人共同决定的,大人要处罚,就处罚我们五个人吧。”
杨凤笑笑,“公明,你这是威胁我吗?先不要谈处罚的事,你们立即准备反攻。”接着他拍拍文丑的肩膀,“你刚才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回大营和麴大人商量。公孙瓒利用优势兵力三路同攻,造成我们兵力分散,各部之间不但无法支援,损失也非常惊人。现在看来,这仗的确不能这么打了。”
杨凤匆匆回到大营,把文丑和诸将的想法详细说了一下。
“今天一仗下来,我们三个战场损失大约四千到五千人,估计幽州军的损失应该在两万到三万左右。”杨凤说道,“如果明天还这么打,三天下来,我们就被公孙瓒活活拖垮了。”
“公孙瓒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消耗我们的兵力。”麴义放下手上的战报,很坚决地说道,“栖之,这仗不能打了,要撤。”
杨凤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决定下得真快,本来我还准备费一番口舌……”
“公孙瓒疯了,我还没有。”麴义恨恨地说道,“他一天杀了我四、五千人,我岂能放过他?命令王当、孙亲、文丑,连夜率军撤到宋家河。命令林讯,带本营人马立即赶到东武城疏散百姓,准备再战。”
传令兵拿到麴义手令,一个个纵马飞驰而去。
“此去魏郡、赵国都有三百多里,如果我们在甘陵国依城阻击的话,拖到大雪来临,绝对不成问题。”杨凤指着地图说道,“只是这样一来,白白送给公孙瓒一个甘陵国。”
“这下袁绍要着急了。”麴义笑道,“公孙瓒占据甘陵国后,会立即切断魏郡和安平国之间的联系。这样一来,渤海、河间和安平三个冀州最富裕的郡国就全部给公孙瓒抢去了。”
“冀州东北部的州郡都给公孙瓒抢去了。”杨凤沉吟道,“那么他还能给我们提供多少粮饷?”
“这的确是个问题。”麴义望着地图说道,“如果公孙瓒和黑山黄巾军前后夹击,把袁绍逼得撤离冀州,那么关东局势就会出现变化。关东局势一变,大将军从南部郡县购买粮食回北疆的计策就面临失败的危险。看样子,安平国还是不能给公孙瓒夺去。只要安平国在手,袁绍暂时就不会放弃冀州。”
“那我们撤退路线的选择就很重要了。”杨凤说道,“我们既要迟滞公孙瓒推进的脚步,又要阻止他趁机占据安平国,还要保证他能继续给袁绍施加很大的压力。”
麴义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过了东武城,我们就从界桥方向渡过清河到广宗城。这样,我们就可以依托清河阻击公孙瓒北上占据安平国了。”
杨凤仔细看看,点头道:“对,撤到广宗是个好主意。公孙瓒进了甘陵国后,如果要打魏郡,我们就可以从侧翼攻击他,而他如果要打我们,袁绍又能从侧翼威胁他。”接着他指指地图上的甘陵城,“公孙瓒走到这里,必然犹豫不决,无所选择,只能停下过冬了。”
沮授和逢纪听说北疆军要撤退,急忙赶到大营劝阻。
沮授的理由很简单。于毒和眭固的黑山黄巾军正在倾力攻打魏郡,冀州两万大军和河内一万军都被困在黑山一带的战场上,如果北疆军不能把公孙瓒挡住,魏郡必失,冀州也将不保。言下之意就是在威胁麴义,如果袁绍丢了冀州被迫南下兖、徐、扬一带,那你北疆就休想得到粮食。
逢纪说,现在淳于琼带着冀州军在洛阳,正在和龙骧将军徐荣一起拱卫洛阳。而此次阻击公孙瓒,韩琼也带着大军参加了,冀州和北疆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大人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骠骑大将军主掌六州兵事大权,平叛征伐本是职责之内的事,大人擅自作主撤退,算不算违抗了骠骑大将军的军令?
麴义把各部战报狠狠地砸在了案几上,“我北疆军一天之内阵亡了四千多将士,这仗还能打?我打光了,你们很高兴是不是?”接着他指着沮授说道,“你敢断我大军粮草,我就立即回邯郸,大不了我和公孙瓒平分冀州。”
沮授无奈,问道:“那将军打算退到哪?东武城还是甘陵国?”
“广宗城。”麴义摊开地图说道,“说句实话,我不相信袁大人,如果他不把粮草给我备足,我是不会替他打这个仗的。”
沮授和逢纪脸色很难看。
十二月上,冀州,邺城。
袁绍接到沮授的急书后,急忙召集府内从事商议。
“文若,你刚刚从颖川来,你看我们何时南下比较合适?”袁绍对众人说了一下麴义撤军磐河后冀州可能产生的形势变化,然后望着荀?问道。
荀?捻须沉思。荀?从京城回到老家后,马上带着族人迁到了汝南。今年春夏之际,豫州大乱,黄巾军打到了汝南,荀?随即再次带着族人迁到了兖州陈留郡。在张邈府上,他遇到了韩馥。韩馥说他要回老家颖州,荀?阻止了。颖川一带战火不断,太危险,还是暂留陈留为好。袁绍听说荀?到了陈留,急忙邀请他到冀州。荀?不好拒绝,匆忙而至。
“破虏将军孙坚刚刚死去,龙骧将军徐荣和武毅中郎将高览就双双赶到了豫州的颖川,可见北疆对豫州非常关注,李弘不会轻言放弃对豫州的控制。”荀?缓缓说道,“大人要想占据洛阳,首先就要控制豫州。豫州一日不得,大人就一日不能南下。”
“可如今这冀州的形势……”袁绍愁眉不展,“北疆控制了豫州,也就等于具备了两线作战的实力。如果任由这形势发展下去,我们不但会失去冀州,还会失去进占洛阳的机会。”
“能不能控制豫州,关键不在北疆,而在袁术。”田丰说道,“只要把袁术赶出荆、豫两地,北疆就不足为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