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正愁没有借口到邺城杀了韩馥,这下正好,韩馥自己把脑袋送上门了。公孙瓒让田楷统领大军,自己带着三千白马义从日夜兼程,急赴邺城。
麴义接到韩馥的书信后,心花怒放。如果此次能借着援助韩馥的机会夺下邺城,占据魏郡,那半个冀州就算到手了。但这样一来,势必要和公孙瓒产生冲突。麴义为了稳妥起见,一面急书张燕,请他率军南下以为接应,一面书告驻守壶关的杨凤,请他派兵赶到邯郸相助。他想了一下,又给长公主和朝廷上了一份奏章,把韩馥和公孙瓒添油加醋地污蔑了一顿,最后说,公孙瓒既然和韩馥打起来了,那我就不能不出手了。考虑到北疆和幽州的关系,是不是请长公主和朝廷急书刘虞,稍做解释,免得将来和幽州闹翻了。另外,是不是请长公主和朝廷给我增派一支援兵?公孙瓒有一万铁骑,我没有,能不能让度辽将军赵云或者骧武中郎将卫峻率铁骑南下冀州?
麴义让樊篱领一千人守邯郸,自己带着文丑、何风、徐晃、雷重四将,七千大军急赴邺城。
邯郸到邺城不过一百五十里,两天就到了,但他们走到距离武城的时候,和公孙瓒相遇了。麴义立即警觉起来,有这么巧?我到了,公孙瓒也到了?麴义的前锋营是何风,他打马上前拜见了公孙瓒之后,问他,大人不是在渤海、甘陵一带和黄巾军激战吗?怎么有空到了邺城?
公孙瓒冷哼一声没言语。何风刚才非常嚣张,虽然下马了,也行礼了,但那表情,那挺直的腰板,那勉强举起来的手,那说话的语气,哪象一个下官?他都没正眼看公孙瓒。公孙瓒看到他是北疆军最高级别的校尉,又是李弘的手下,强忍着没说话。何风看他不理自己,脸立刻就放下了,翻身上了马,气势凌人地说道:“大人是不是想进城抢劫啊?”
公孙瓒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你算那根葱,敢这么跟我说话。他一挥手,“给我拿下。”
何风早有准备,手中马鞭凌空甩动,“啪……”一声响,身后几十个亲卫一起举起了弩弓。跟着战鼓擂动,一百步外的两千大军发出一声震天狂吼,“杀……”
“公孙瓒,你敢再进一步,老子就放箭……”何风趾高气扬地叫道,“不要以为你是大将军的兄弟,老子就不敢打。老子照打……”
公孙瓒大吼一声:“小子你活腻了……擂鼓……给我擂鼓……”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公孙范急忙拉住公孙瓒,小声说道:“大哥,不要上当,我们好像中计了。北疆军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也太巧了一点。”
公孙瓒冷笑,英俊的面孔剧烈地抽搐着,“你才看出来?韩馥这个混蛋,竟敢骗我。快,拿我的手令,再调五千铁骑。这次我要剥了他的皮。”
公孙范担心地看看他,“大哥,那你可不要和大将军打起来。我们不能上了别人的当。”
“这个小子太嚣张了,我要替大将军教训教训他。”公孙瓒咬牙切齿地说道,“北疆一个校尉都这么嚣张,那一个将军还得了。”
将军果然更嚣张,极度嚣张。
麴义把公孙瓒骂了个狗血喷头,口水都溅到公孙瓒的脸上了,但公孙瓒不敢伸手去擦,麴义的将军级别比他高整整三级,而且还是持节钺,完全可以把他抓起来,他不忍也得忍。麴义骂累了,然后狠狠抽了他一鞭,“给我滚。”
公孙瓒睚眦欲裂,躬身退下,带着白马义从走了。
文丑望着公孙瓒的背影,小声说道:“这个仇算结定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冀州热闹了。”麴义愤怒地说道,“走,进城,叫韩馥立即给我滚蛋。”
韩馥当然不会滚蛋,他请麴义滚蛋。
邺城有一万大军,韩馥怕什么?他以为只要挑起了北疆军和幽州军的矛盾,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但事情却突然起了变化。
斥候急报,袁绍回来了。
韩馥蓦然醒悟,自己中计了。他急忙派人去抓审配,他问审配,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然出此绝计陷害我。审配镇定自若,坦然说道,你是冀州牧,我是冀州府的法曹掾,何来背叛一说?我只忠诚于大汉,忠诚于审家先祖。至于说陷害,更谈不上,我只能说大人不识时务,愚钝无知。刀已经架到你脖子上了,你还不知道。我这是救你,你知道吗?你要是再不把冀州让出来,你死定了。韩馥黯然长叹,请审配离开了府衙。
袁绍和公孙瓒会合后,商议了很长时间。因为冀州突然多出了北疆军,形势立即变得扑朔迷离,错综复杂了。
公孙瓒现在当然没有机会拿下冀州了,他只能把这个心思放在心里,一步步来。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北疆抗衡。不过他也不能让北疆占到便宜,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帮助袁绍夺取冀州。
袁绍心情不错,有说有笑。他回来的非常及时,虽然背上的伤还很痛,不过完全值得。形势发展到现在,冀州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这让他很兴奋,也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有时候计策再好,没有运气也是白搭。
袁绍说,目前北疆军抢去了四个郡,我没那个本事抢回来,你也没有,所以我们只好各自让一步。渤海郡你先拿去,这个太守由谁来当,你自己定。公孙瓒哪里看得上一个渤海郡,他眯着眼睛问道:“本初兄可打算把那四个郡夺回来?”
袁绍心里一喜。公孙瓒这么快就对冀州有想法了?看来这天下的确没人可以拒绝权势和财富的诱惑。
袁绍微微笑道:“只要伯?兄愿意帮我,我把这冀州让给你又如何?”
公孙瓒暗自吃惊,沉吟不语。袁绍志不在冀州,难道他志在天下?想起袁绍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公孙瓒若有所悟。
公孙瓒的五千铁骑到了,两军随即会合一处,气势汹汹地直奔邺城而来。
韩馥不是朝廷的三公了,但袁绍还是。袁绍以监御史兼领渤海太守,他的官比麴义要大。麴义看到袁绍突然回来了,黑山黄巾军也退回去了,知道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不过,他可不希望两手空空地回邯郸。
陈琳来见麴义,说了韩馥一大推的不是,最后说道,“尤其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他竟然置天下社稷存亡于不顾,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蓄意挑拨北疆军和幽州军的关系,意图挑起战事,祸害国家。这种人不杀,社稷何时能安?”
麴义不耐烦地说道:“袁绍不就是要做冀州牧嘛,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陈琳神情尴尬,张着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做不做冀州牧,怎么做冀州牧,和我无关,我只要钱粮。”麴义挥手说道,“还有,你告诉袁绍,叫他对洛阳的人打声招呼,不要没事找事。迁个朝廷到洛阳,哪有许多扯皮?再这么扯下去,天都要下雪了,社稷倒要崩塌了。”
陈琳鄙夷地瞅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你也是名门之后,怎么毫无礼节。袁大人是你的上官,你应该尊称他为袁大人,怎么能直呼其名?我要是一口一个李弘,不称呼大将军,你听了是什么感觉?”
麴义剑眉高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这是跟我说话?”
陈琳四下看看,“这里还有人吗?如果没有人,那就是和你说话。”
“你找死……”麴义猛地一拍案几,冷声说道,“来人,拖下去,重鞭五十。”
城外有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地盯住邺城,城内有十几张嘴围着韩馥,逼着韩馥主动让出冀州牧的位子。
韩馥至死不从,“头可断,圣意不可违。袁绍骄恣不法,图谋不轨,必遭天谴。”
都官从事朱汉和韩馥有仇怨,他趁此机会围住韩馥的府邸,抓了韩馥的儿子,当着韩馥的面把他儿子的两条腿活生生地打断了。韩馥悲愤至极,拿起官印狠狠地砸到地上,“拿去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这般恶人能猖獗几时。”
当天下午,韩馥带着家眷离开了邺城,返回老家豫州颖川郡。冀州府十几名从事掾属,数十名卫士随其而去。
韩馥刚刚离开邺城,袁绍就进城了。长史耿武和别驾闵纯挟愤报复,夹在欢迎袁绍进城的官吏当中拔刀相刺。袁绍本想饶了他们性命,但郭图说,姑息养奸,将来必为奸所害,还是杀了好。袁绍把他们杀了,同时把朱汉也杀了。朱汉的恶行激怒了邺城门阀,不杀不足以平愤。
袁绍急书长公主和朝廷,历数韩馥祸国之事,“韩馥自感罪孽深重,无颜再领冀州之事,挂印而去。如今冀州危难,冀州诸吏又百般相求,臣推辞不过,暂领冀州牧事。臣虽才能浅薄,但必为国尽忠,死亦无憾。
七月下,麴义率军返回邯郸,把冀州发生的事详细禀奏了长公主和朝廷,同时抄报骠骑大将军李弘。麴义在奏章中说,我们暂时不会和袁绍、公孙瓒发生正面冲突,但考虑到北疆军在冀州的兵力严重不足,还是请调塞外铁骑南下冀州相助。
大汉国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八月。
八月上,洛阳。
大臣们对诸事的争论迟迟没有结果,长公主和朝廷何时返回京城,渐渐成了一件难上加难的事了。
由于朱俊的威名以及他和北疆特殊的关系,朱俊的意见非常有份量。七月的时候,他对大臣们说,这么争没有意思,还是先把长公主和朝廷迁回来吧。但长公主和朝廷回迁,牵涉到皇宫和诸多府衙的修缮整理,这些都需要钱。因此朱俊说,大家既然暂时不愿意向朝廷上缴赋税,那就先借点钱给朝廷应应急吧。
没人应声。
张温气得当场就拂袖而去。这也是大汉的臣子?这也叫拯救社稷?
朱俊苦口婆心地劝说,安平国相张岐不满了,“朱大人,你已经不是朝官了。如果不是尊敬你,我们早把你赶走了。”
张岐这句话差点把朱俊气晕过去。
弘农太守杨懿、陈留太守张邈、徐州刺史府的王朗、兖州牧府的刘翊等十几位官员纷纷指责张岐。当天晚上,十七个州郡大吏代表十七个州郡府衙联名上书举荐朱俊为“车骑将军,行车骑将军事,主掌洛阳诸事。”
这份上书送到晋阳,长公主自然会诏准,所以朱俊的身份立即就确定了下来,并成了洛阳城里官职最大的大臣,但这件事前前后后闹了很长时间,事情又耽搁了。
这时,从冀州传来韩馥让位于袁绍,袁绍继领冀州牧的消息。
接着又从豫州传来黄巾军攻打陈国、汝南,而各路州郡大军不打黄巾军却打北疆军的消息。
继而又从南阳传来刘表攻打袁术的消息。
洛阳城里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再也没有议事的兴趣。
张邈站起来长叹道:“散了吧。就算现在天子在洛阳,又怎么样?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