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怔,屏气静息的看了过来。
沈凤舒面不改色:“王爷不高兴,当然可以要了民女的命,只是犯不着扰了太妃娘娘今夜的安眠。区区一碗药而已,不值得!”说完,不慌不忙,又舀起一勺送到他的嘴边,恭恭敬敬:“请……王爷用药。”
周汉宁忿忿盯住她的双眼,很快,他就看出来了。
眼前这个女子,眉眼间的恭顺都是虚空不实的,她的眼底藏着一层薄薄寒冰,冰下暗涌翻滚,很不简单。
当大家都以为要大事不妙的时候,王爷却乖乖张开嘴,喝了她的药。
沈凤舒垂眸侍奉,待他喝完最后一口,才屈膝行礼:“谢王爷今日不杀之恩。”
周汉宁挑起一眉,半晌突然笑了,呼吸起伏,不慎牵动伤口,暗暗地疼。
王爷居然笑了?!
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天天见血,唯独不见周汉宁露出过笑脸。
黎明前,王太医按时过来换药。
沈凤舒初来乍到,没资格帮手,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待。
周汉宁是个硬骨头。
换药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哼也不哼一声,偶尔叹息长喘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
每隔三个时辰,就要忍受一次噬骨锥魂的痛苦,双腿虽然“废”了,却还有知觉。
短暂的宁静,兀长的苦难。
须臾,王太医转身交代沈凤舒:“王爷的下半身不可乱动。你带人侍奉王爷擦拭身体,汗意退了,才可开窗换气。”
“是。”
沈凤舒了然点头。
王太医深深看她一眼:“余大人交代了,让姑娘谨慎做事,得空去太医院点卯领命。”说完,很避讳地使了个眼色。
沈凤舒点点头,心里有数:“是,大人。”
余元青这么快就知道了。依着他的性子,自然不会不管的。只是,这份好心别用错了地方。
他们说话的时候,周汉宁也听到了。
他眼神微沉,若有所思。
天大亮,沈凤舒请张嬷嬷代为通报太妃娘娘,她要回太医院点卯。
张嬷嬷点头准了:“你快去快回,别耽误时辰,太妃娘娘那边,暂时不必报……”
原来,昨晚太妃娘娘在回去的路上,吹了些冷风,便病倒了。
高热不退,咳嗽不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母子俩都是多灾多难。
沈凤舒不敢耽搁,匆匆回太医院。谁知,余元青早就等在御医馆外,他脸色沉重,屏退众人,单独与沈凤舒说话,也不怕旁人误会。
沈凤舒屈膝行礼,还未开口,他已经单刀直入:“清音阁的差事,你做不得!”
声音低沉,掷地有声。
余元青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平时没和人红过脸,今儿却是一脸急躁,眉头拧紧,嗓门也高了几度。
沈凤舒有一说一:“大人,这差事是郑嬷嬷吩咐的。”
余元青连连摇头:“宁王伤势严重,稍有不慎就是终身残废,之前太医院派去的医女,没有一个人能熬过三天,挨打挨罚,苦不堪言。沈姑娘,你的处境很危险。”
宁王受伤这件事,里面的水深着呢。
风口浪尖,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保全自己!
“大人,我没得选。”沈凤舒语气平静,不急不躁。
余元青却是更急:“你就不该进宫来!若韩兄还在,知你以身涉险,他会怎么想!”
见他提起韩朗,沈凤舒蹙眉打断:“大人!请您谨言慎行!”
余元青呼之欲出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清清嗓子,压下波动的情绪:“我失态了,我实在担心姑娘的安危。”
沈凤舒淡淡道:“大人想帮我的话,其实很简单。”
余元青不解:“怎么帮?”
沈凤舒缓缓抬眸,郑重其事:“请大人助我在太医院站稳脚跟,本事我可以慢慢学,唯独缺点人脉。”
余元青忽然沉默。
他惊讶的同时似乎又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