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四月,风清日暖。偶遇下雨,又不像余杭,淅沥沥不停,空气中都含着水气。一雨过后,马上就晴,天空碧蓝,空气中飘荡着草木的芳香,格外的新鲜。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人都好像在这空气中舒展开来。
离元娘去世已经一年多了,五娘的婚事重新被提起。大太太还矜持地想拖些日子,结果大老爷很是不快:“五娘今年都多大了,你难道准备让她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啊!”
黄夫人听了喜上眉梢,连着三天到罗家来磨蹭。
大太太觉得面子足了,松了口,五娘的婚期就定在四月二十八日。
今天是永和四年四月二十七,为五娘铺嫁妆的日子。
“小姐,小姐,三太太来了。问起您,大*奶让您去问个安。”秋菊跑进来,“五爷和六爷也来了!”
“知道了!”十一娘笑着随秋菊去了正院。
三太太正和大*奶站在垂花门前说话,走近了,才发现垂花门外堆放五娘嫁妆处有两个小男孩。一个坐在马桶上,一个紧紧地抱着一床帐子,嘴里嚷着:“……这是我的,五姐夫不给钱,就不让拉走。”
两人把大家惹得哈哈大笑。
这样调皮,除了罗振开和罗振誉还有谁?
去年五月,三老爷放了四川学政,三太太刚为罗振开和罗振誉聘了一位姓赵的先生做西席,怕耽搁了两人的学业,就留在了燕京。
十一娘上前给三太太行礼:“三婶,您来了。”
三太太就打量着她:“又长高了些。人更漂亮了!”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笑道:“多谢三婶夸奖。”
三太太就笑了笑,然后问大*奶:“五姑爷什么时候派人来接嫁妆。”
大*奶笑道:“说巳正是吉时。”
三太太看了看天,道:“看这样子快到了……还好我没有来迟。”
她话音未落,礼宾已喝道:“三爷、四姑爷、三奶奶、四姑奶奶到贺!”
三太太听了,眉头就蹙了一下:“你二婶不回来了?”
去年六月,二老爷补了山东参政的缺,二太太带着七娘去了任上,把三爷和三奶奶留在了燕京。大太太知道了不由冷笑:“难道还怕我搬到老君堂胡同去住不成?她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让儿子进学吧!”
去年罗振达参加童子试又没有过。
大老爷听了就有些不耐烦:“你管好自家的事就成了?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出了地锦这件事后,大老爷把罗振声狠狠地打了一顿,二指宽的竹条硬生生地打断了,要不是五娘扑上去求饶,只怕罗振声连命都要没了。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大半个月才清醒。就这样,大老爷看着还心烦,夏天还没有过完就让吴孝全把他送回了余杭。整个下半年五娘就担心着罗振声的伤,十天一封信问他的伤势。也不知道是打得太狠了,还是中途折腾回余杭,罗振声直到今年三月中旬才能下地走路。也因为这样,五娘出嫁,三姨娘没能赶来。
“说就这两天到的,”山东离燕京并不远,大太太给二太太写信告诉她五娘婚期的时候,二太太曾经说了要回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影儿。大*奶笑着应道。
三太太还欲说什么,看见三奶奶和四娘两姑嫂走了进来,就笑着把话咽了下去。
大家见了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大*奶就将三人请到一旁的厢房吃茶。
外面就敲起了锣鼓声。
有人喊道:“姑爷来搬帐子了!”
有年长的女眷就站在垂花门前的台阶上看热闹。
罗振兴、罗振达、余怡清就堵住了门:“红包拿来,红包拿来。”
罗振兴考上了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大老爷虽然还在候缺,但已没有了当初的急切,反而有点像旅居燕京般的优闲。今日去赴诗会,明日去观山景,过得很惬意。
外面就有人把门敲得当当响:“开了门就给红包!”
罗振誉和罗振开走不开,听着又是急,又是气,一齐放着嗓子喊:“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满院的人大笑,十分热闹。
好不容易把门叩开,媒人进来说了吉祥话,给了红包,笑声中,钱家的挑夫就鱼贯着把嫁妆挑走了。
大*奶做为伴娘跟着去钱明那里给五娘铺床去了。
望着空旷的院子,十一娘不由感觉到些冷清。
王家已经几次上门议亲了,听大太太的口气,嫁了五娘就会和王家定下聘的日子。
真应了“琉璃易碎、彩云易散”这句话。
她们三姐妹,只怕要各奔东西了。
不过,听说王琅去年九月在御林军谋了个差事,虽然因口角和人打了几次架,但还能每天点卯……也许年纪大些了,脾气会好些。
十一娘不免有些驼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