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雪雪深明大义。”西门笑得乐不可支,瞧着灼灼盯着门外身影的连胤轩,心头暗暗惊讶这条暴龙没有发怒。
没有发怒,就表示他不在乎。
哎,看样子,他可怜又可爱的小女鬼今后的路还是要坎坷不平了。
“胤轩,那西门先去望风亭候着。”他扇子一撑,瞧一眼面前相依相偎的连胤轩和连绛霜,转身走向门口。却在走出园子的那刻,俊脸上的轻佻全息隐去。
半刻后。
四个人并没有如期坐在亭子里吃糕点喝香茶,连胤轩刚坐定,一脸风尘的齐康便陡然出现在王府里,打断了四人的兴致。
“禀告王爷,昨夜有人在半路偷袭我军运往鄞州的粮草,抢走我军粮草五百担!”
“该死的!”连胤轩立即勃然大怒,一掌将那单膝跪在地上的齐康撩倒在地,眯眼:“这批粮草全权由你负责运送,你怎么能给本王捅出这样的娄子!你可知这五百担可是一个月的军粮!”
“王爷。”齐康擦擦嘴角上的血迹,忙不迭从地上爬起,重新单膝跪在连胤轩面前,“昨夜我军运送粮草的队伍一切按照王爷的命令先从安泸山山脚而过,再经过一片小村庄,却在甯州的边境陡遭人袭击。对方似乎早埋伏在那条路,而且挖了沟壑做足万全准备。”
“甯州?”连胤轩拧眉,看向西门:“甯州现在是夏侯玄的城池,他这是在向本王挑战?”
西门敛眸深思,道:“也可能是起义军,最近淮州,甯州等地,纷纷有农民山贼揭杆起义,四处抢劫军粮。”
“那些人有什么特征?”连胤轩将西门的话听进去了,眯眸问齐康。
齐康抬头,透过他问候了他身后的映雪一眼,道:“并未瞧清,当时那些人在我军必经之路上点燃那些火药之时,全部潜伏在暗沟里,我军运送粮草的三千人在炸药中无一人生还……末将当时已昏迷,只知他们离去的方向是甯州。”
“你起来。”连胤轩瞧着他一脸的干涸血迹,怒气消去,利眸沉着:“让右督尉即刻再押五百担从西边去鄞州,你且先退下去养伤,等事情平歇,再来予以处置。”
“末将遵命!”齐康抱拳领命,从地上爬起来,最后瞧了映雪一眼,一跛一跛往外走。
“西门。”连胤轩则已站起身来,头一次如此严肃吩咐西门:“追查粮草的事就先交由你,你明日启程去甯州查出主使者追回粮草,回头再与本王在鄞州会合,可好?”
“没问题。”西门爽快回应。
当夜,王府里栀子香四处弥漫,把整个后院都染得香甜。银月倒挂波面的望月亭里,连胤轩已携连绛霜去了东漓主居缱绻恩爱,不再出来。
反倒是西门陪映雪坐在那亭子里,坐到了银月高挂。他惬意吃着桌子上已经冷掉的桂花糕,闲闲赏月,并无一丝急色或倦色。
“是第一次做桂花糕吗?”他抿了一口香茶,笑问对面望着湖面凝思的映雪。
“恩。”映雪敛去眸中神色,转头看他,“是不是很难吃?因为这桂花还未开,我用的是干桂花。”
“比起小霜霜的手艺呢,的确是差了点,但是第一次做能做得这么香软,已经很不错了。”西门露齿轻笑,实话实说。
“西门大哥。”映雪定定看着他,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认真问道:“今日在北冀门主的园子,你的那番话是不是在提点映雪什么?现在并不是开桂花的季节,但北冀门主房里的桂香即便是开了所有窗子也显得浓烈,似乎是熏香,对吗?”
西门抿嘴轻笑,不答她,反倒是取了块桂花糕走到池子边,将那糕点一点点捻碎撒进湖里,道:“小女鬼,你说这些鱼儿会上钩吗?”
映雪随他走过去,瞧着那水面一圈圈的涟漪,轻道:“它们已经上钩了。”
西门将整块糕点都捻碎扔进湖里了,却依旧盯着那片渐渐趋于平静的涟漪:“其实这不叫上钩,鱼儿吃到了食物,涟漪一荡,瞬息又恢复平静。”
映雪静静听着,黛眉微抬:“钓鱼必须要有钩和杆,以及那个有心钓鱼之人。”
“呵呵。”西门直起身子瞧着她:“现在,你还看得出这水面曾经荡起过涟漪吗?”
“看不出。”映雪轻轻摇头。
“如若你不站在旁边,你是看不到这平静的水面曾泛起过涟漪的,如若你想过安静的生活,就必须钓起这浑水之鱼,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映雪不想做那钓鱼之人。”她轻笑,垂眸看着那平静湖面,“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是只有她知道,不管她是忍还是反击,那个人都不会放过她。
“也是,我们的小女鬼永远是这样安安静静,无世无争。如若变了,便不是小女鬼了,呵呵。”西门望着她的侧脸,轻轻叹息一声,又道:“明日我要去甯州了,可能不能再与你一起查那放药禽之人,但是胤轩既已知晓此事,是定会管的,你大可放心。”
“恩。”映雪轻应一声,抬眸望那水面的月影。
“……”西门也静默。
“独孤北冀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半晌,西门忽然又道。
“我只是想救醒他。”
“你会惹祸上身。”
“西门大哥。”映雪终于侧首看他,眸中担忧:“害北冀门主的人不是冯丰,那个人应该还在他身边,映雪猜测,对方是个女子。”
“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去趟那浑水?”
“我……”映雪抿唇,望回湖面,“我答应过那条灵蛇,只要它带我们出那暗室,我便尽全力救活北冀门主。”
“傻瓜。”西门终是默默无言,走回亭子里,“小女鬼,我得走了,今日谢谢你的桂花糕和香茶。但是在离开前,我还想听小女鬼吹一曲,可好?”
“西门大哥想听哪一曲?”映雪静静接过他递过来的竹笛,浅笑。
“你为胤轩吹的那一曲。”西门笑道。
“我没为他吹过曲子。”映雪心头微微吃惊。
“呵。”西门轻笑,眸子如星辰闪烁,“昨夜你吹的第二首曲子。”
“西门大哥,原来昨夜你没走?”映雪更加吃惊。
“那么好听的曲子,我哪舍得走,我是听完第二曲才走的。”西门笑得得意又洒脱,啧啧有声,“那第二首才是用尽了小女鬼的心思,我想,绕梁三日也不过如此吧。西门再听一回,也走而无撼了,呵呵。”
“西门大哥,映雪再为你吹奏一曲吧,昨夜那首曲子只是随性而发,会有辱西门大哥清听。”映雪轻浅答他,眉梢一抬,已将那竹笛贴在红唇边,雪白玉指轻点,吹出缭缭笛音。
这一曲,果然不是昨夜那一曲。
西门坐在旁边静静听着,不再说只言片语,眸中却有无尽感伤。
银月往东。
白衣西门终于离去了,映雪依旧坐在那亭子里,让西门的话在心头回荡,落起涟漪。静坐半刻,终是在芷玉接她的那会,带着心思起身走往绿雪园。
走到半路,却陡然换了个方向,走向独孤北冀住的园子。
“小姐,我们去那里做什么?现在王爷正查着呢。”芷玉在后面喋喋不休,“如若让有心人落下话柄,我们可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我只是看看北冀门主。”她只是相信,如若存心有人要害她,她如何躲,都是躲不过的。这灾祸,可以从天而降。
轻轻走进园子,看到两个小婢正在关屋子的窗子,窗内灯火朦胧,一园的清冷。
还未走进去,果然是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你们熏香了?”她问那两个小婢。
“回禀王妃娘娘,奴婢们并没有熏任何香,只是这屋子里就莫名有了这香气,每日打开窗子散了,这香气也萦绕不去。想必是园子里的那些桂花快要开了,所以香气袭人。”
“好,你们先出去吧。”映雪淡淡打发这两个小婢,带着芷玉走进去。
独孤北冀依旧在安睡,但他的脸色却开始憔悴,似是睡得很挣扎,很痛苦。
她静静朝他走过去,发现窗子全部关上后,室内的香味开始凝聚浓烈,聚集在某一点,那一点便是独孤北冀身上。
窗子开着的时候,只觉这桂花香是从屋子外飘进来。窗子关上后,竟发现香气的中心点是独孤北冀,他身上在发散着桂花香。
映雪拧眉。
这个人很聪明,知道赶在这桂花盛开之季用桂花香对独孤北冀催睡,到时候以假乱真,让人实在难以察觉。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独孤北冀会用自己的意志睁开了眼睛,以此引起人的注意。
她朝独孤北冀更加走近一些,看到他的眼珠子在急剧转动,似乎感觉到她的到来,于是轻声安慰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来寻求破解之法。”
他的睫毛果然不再抖动,安静下来。
映雪再道:“如若伤害你的那个人是女子,你就将眼珠子向左,如若不是,向右,好吗?”
独孤北冀的眼珠子快速向左转动。
“身边的人吗?那个发簪的主人?”
眼珠子向左。
“这个人在哪里?王府向左,凤雷山向右。”
眼珠子依旧往左边转动。
这个人果然在王府!
“她来探过你吗?”她追问。
眼珠子向左。
她心儿一跳,全身涌上一阵冷寒与惊惧。
“她给你下的摄心术已经让你挣脱了,我想你现在应该是被她下了药物,所以导致身体不受自己控制。那么,是不是这香气没了,你就能行动自如?”
眼珠子向左。
“在你身上吗?”
向左,是的!
她的脑海陡然想起白日西门的话来,他说连绛霜善于用桂花做香料,是在有意无意的提醒她吗?
如若是香料,那么一般会抹在身上衣裳上,或者装在香袋里,然后是头发。衣裳上没熏香,也没有香袋。
那么,头发!
她轻轻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取了一小缕,用指抚了抚,指尖立即呈现深紫色。
再拨开发根,只见那头皮果然是深紫色的,已与那墨发的颜色差不多,所以难以分辨。
天,已经在渗透了,但是幸好发现得早。
“芷玉,快去叫大夫来。”
“哦,好,我这就去。”
东漓那边,浅色帐子里,两具赤裸躯体在交缠,女子雪白藕臂缠着男人的颈项,在男子壮硕的身子下娇啼承欢。
“王爷,外面有小婢过来禀报说北冀门主的催睡香料找到了,大夫需要王爷做定夺。”
连胤轩的动作停下来,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