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的话,儿臣感想很多。”他连忙低下头来,将自己之前心里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了,“纸上得来终觉浅,儿臣第一次列席国事会议之后,方才现国事居然如此纷繁复杂……就是征伐日本这一件事,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环节需要考虑,需要召集群臣,把上上下下都事前确定,父皇实在是操劳了。”
“兵者,国家大事,一动兵就是惊天动地,上下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财力物力,自然要谨慎从事,哪一个环节都疏忽不得。其他国事自然也是如此,无论是民政还是财政,都牵扯深大,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皇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所以啊,你就要多看多学,要把能弄懂的东西都弄懂,这样才能不被人欺瞒,自己管好国事。”
“儿臣明白。”太子点了点头,“儿臣已经拿到了会议纪要的附录和荥阳伯的手记,儿臣这阵子一定会详细参研,尽快先了解对日本的兵事,这样也方便儿臣之后去高丽执掌后方之事。”
“光是纸上学还不够,还得自己实践才行。不过还好,你是太子,自然会有人来悉心帮你教你的,只要你不自恃身份,总可以学得好。”皇上静静地看着太子,“还有什么感想吗?”
“还有就是……”太子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在选择措辞,最后他还是打起了胆子,抬头说了出来,“父皇,儿臣感觉大臣们好像有时候是在做无谓的争执。比如雍国公和蔡国公两位叔叔,他们吵得就没什么理由吧?最后都闹成意气之争了,吵得那么厉害……儿臣觉得有必要在朝堂之上制止无谓的意气之争,以免失了大臣的体面……?以免大臣们渐渐地为了意气而不问是非,重蹈前明的党争覆辙啊……”
这确实是他大起胆子来说的,因为他这话实际上是在暗指议事堂上那次大争执,有文武大臣党争的嫌疑。这话说得很重,而且不一定会讨父皇的喜欢,但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太子决定还是说出来,对父皇直言进谏,尽自己作为儿子的责任。
“另外,儿臣看来,几位叔叔都是能臣,忠心都是不用怀疑的,只是毕竟官居高位忍不了气,所以有时候会争一些意气而已,父皇只需要跟他们提点一二,以后在朝堂上他们自然会有所收敛,这样就不会爆出如此激烈的争执了。”接着,太子将自己心里想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这就是儿臣在此次会议后的一些感想,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还请父皇教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了太子大起胆子的直言进谏之后,皇上看着太子的表情并没有变得恼怒,当然也没有显露出喜悦,而是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就好像,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跟太子说起一样。
“父皇……?”太子的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大起胆子问。
“你……你……这我该怎么说呢!”皇上沉默了片刻,最后长叹了口气,“说你没想吧,你想得挺多的,而且脑子也算是灵活,知道该怎么说话;说你想了吧,你想得地方也都不对,没到点子上,更加没法让我满意……”
父皇不满意我的回话!太子心里咯噔一下。
“儿臣只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若有不对,还请父皇指正……”
“也罢,你还小,这不是你的错,你的那些老师们,也都只是些老师而已,也不能强求他们多懂什么……”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皇上再度叹了口气,“有了前明的教训,你的那些老师们教你要防党争,这无可厚非,不过你要说你的那些叔叔们是为了一些无聊的意气之争而吵得那么凶,那就是小看了他们了。”
“父皇……父皇的意思莫非是,叔叔们不只是为了那些金银矿的归属而吵,而是为了别的?”太子更加惊讶了。“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是为了金银矿的归属,但是也是为了别的东西。你坐的高,就要把东西看得准。”皇上扫了一眼,似乎对太子的表现有些不太满意,“有句话你说得没错,他们的意气啊,是积累了很久了,今天只不过是找了个由头吵起来了而已。”
在皇上的提示之下,太子陷入到了沉吟当中,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有些骇然地抬起头来。
“父皇……父皇莫非是说,几位叔叔……几位叔叔是在为文武之分而吵了起来,争执的是文臣高还是武臣高?”
“自然是如此的。”皇上不动声色,“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文臣站在文臣一边,武臣站在武臣一边,都是为了自己人说话啊……这不是意气之争,这是派别之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