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州,静安城。55885.
韩宝一面啃着一只羊腿,一面听着萧岚派来的使者报告武强的战况。
攻克深州,全歼拱圣军,虽然帚后跑了姚咒,但这样的战绩,足以让韩宝的声
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仅皇帝高兴的派遣使者到军中大加赏赐,甚至韩宝
与萧岚二人的王爵,亦已是十拿九稳。大辽乃是军功至上的国家,打了这个胜仗之
后,韩宝便己纤隐隐有可与“二耶律”分庭抗礼之势,倘若再能立下功勋,那么韩
宝至少便可以压过耶律冲哥一头。这种微妙的心理,甚至让韩宝对这场战争的态
度,也跟着变得微妙起来。对于耶律信的反感,对于战争后果的担忧一暂时统统
让位于他内心深处对于建功立业的饥渴。
尽管韩宝还是竭力的掩饰着自己的这些情绪。
但即便是萧岚,对于耶律信新的作战计划,心里面也是支持居多的。
夺取永静军,伺机歼灭冀州与永静军的两只宋军―倘若这个计划能够成功
晓胜军与神射军的灭亡,对于宋廷的震撼,将远远超过拱圣军!即便不能完全如
愿,攻占永静军,也能给辽军带来极大的主动。
韩宝心里不是没有担心―如今辽军的战法,已经与他们的传统战法偏离得太
远了,过去,他们从来不在意任何一座城寨的得失,却也从未过久的曝师于外一
但是,在品尝了全歼南朝一支上四军―而且还是据城坚守的南朝禁军―这
样的胜利的味道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如今,韩宝的军队,虽然略息疹斋,却士气高昂。韩宝与萧岚如约让部族、属
们洗劫了深州城,当然,他们并没有完全遵守萧岚的诺言,深州的财物,并未
尽归他们所有,而是划分了区域,宫分军、渤海军、汉军也参与了对深州的洗劫。
但这只是对他们未能尽力战斗的一种惩罚。韩宝与萧岚十分公道的主持了对战利品
的分配,他们将宋人的府库中的财物,根据战功的大小,进行奖赏,使得那些在攻
城之中损失惨重的部族,得到了最多的财货。这让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而且,这
是一座富庶之城,每个人所劫掠的财物,都足以让他们停止一切的抱怨,甚而对韩
宝与萧岚感恩戴德!韩宝能闻到无处不在的贪婪气息,他很了解这些人,他们不会
就此满足,而是将食髓知味。
每个人都在渴望新的战争。
他的军中,到处都在流传冀州与永静军的富庶―那远远不是一座静安城所能
相提并论的臀
韩宝带着矛盾的心态,感受着这一切。
一方面,他也渴望着更多的功绩:另一方面,他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兵,他心里
面也很清楚,尽管眼下大辽占据着主动,但他也不能低估他们可能会遭遇的困难。
他的确歼灭了拱圣军,然而,拱圣军也向他证明了宋军已非昊下阿蒙。
“这只是一道开胃菜,真正的恶战尚未开始!”这是韩宝与萧岚密议了许多次
之后,达成的一个共识。在战场上,暂时的主动与优势,随时都可能转换,二人计
算过时日,眼见着宋军的主力很快就要抵达战场,要真正能维持住大辽的优势,耶
律信攻略永静军的计划,必须要有所成效。
他们出兵的季节实在不太好,在河北这样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倘若是冬春之季
就要好得多,河流结冰,便于驰骋。但在这个季节,平原之上的河流,仍然是一种
限隔,仅仅是一河之隔的冀州,因为有那条小小的苦河,便不知给韩宝平添了多少
麻烦。
萧岚怀疑仁多保忠的主力便在武强,这个消息让韩宝略微有些失望。仁多保忠
似攻实守,令韩宝引神射军渡河,聚歼于黄河以北的希望化为泡影,而倘若他的主
力果真到了武强,那么,仁多保忠守武邑、武强:唐康、李浩守苦河,韩宝想要仅
靠自己来打开局面,便变得异常的困难。显然,宋军此时的弱点,是暴露萧阿鲁带
与耶律信的面前,而不是他与萧岚的面前。
听完使者的察报之后,韩宝马上着人唤来萧吼与韩敌猎。此前他分派了二人
分别去刺探南边冀州与西边祁州的宋军军情。
“萧吼,你可探得确实?唐康、李浩果然还在衡水、信都?”韩宝目不转睛的
望着萧吼,后者的箭伤尚未完夺疹俞,但他始终是韩宝最信任的部下。
萧吼躬身行了一礼,肯定的回答道:“回晋国公,末将探的清楚。宋人在苦河
的几处渡口,设立了数十处的望楼与能台,各处皆有巡检与忠义社巡逻侦望,防范
十分严密。末将绕道渡河,攻破一处望楼,抓了两个生口,严刑拷掠,二人口供亦
可证实,宋军之部署,是唐康守信都、李浩守衡水,二人皆称亲眼见着衡水城有李
浩的将旗,晓胜军驻扎于两城之中,沿河则由何灌的环州义勇负责,据闻何灌在所
有的渡口处都挖了陷马坑、布了铁袭黎,甚至还临时造了一些炸炮埋设。他们事先
黔霸撮黯瓣翼整膊我大军往何处而去立时燃起狼呱。都与衡
他说到此处,见韩宝微微点头,又说道:“以末将愚见,于这炸炮须得小心应
付。”
韩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此物亦无甚大用。”他见萧吼脸上露出迟疑之
色,又笑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我早就曾听西夏投奔本朝的贵人说过此物,此
物可埋设于地下,人马踩踏,便即爆炸伤人,若是不知虚实,自不免以为神鬼莫
测。实则亦不过一震天雷而已。此物果真要有所作用,需要数量极多,若少了则全
无用处,故此于河北一地尤其无用。便是南朝,亦不甚用它。其实比起火炮来,这
炸炮不过是末技而已,韩守规便能造,只是这物什造起来十分麻烦,一个熟练工
匠,一年到头也造不了多少枚,造价还不便宜,埋下之后,不管炸没炸,便算报
销,炸了还好,不炸更麻烦,最后还要自己去引爆,故此!王在世时,便不取它。
南朝再有钱,每年的军费亦是有限的,用在此处了,彼处便要削减。他们再华而不
实,亦不至于如此愚蠢。饮环州义勇本是南朝精兵,军中多有各种奇能异
士,如今狗急跳墙,搬出这陈年旧货,亦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说完,又沉声道:“果真要强攻渡河,伤亡必大。是以多几枚炸炮,其实倒无
关大局。相较而言,反倒是陷马坑与铁袭黎更难以对付。”
韩敌猎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这时吃了一惊,抬头问道:“爹爹莫非要强攻渡
河么?”萧吼也是一愣,抬眼望着韩宝,却听韩宝摇摇头,道:“兵法上说,善攻
者动于九天之上。如今宋军既已严阵以待,萧老元帅又已绕到了唐康、李浩的后
方,我军有万全之策,我又何必白白牺牲将士性命?只是咱们也不能坐享其成,虽
然不真的强攻,却也要设法保持对唐康、李浩的压力,以免让他们能腾手来,去
对付萧老元帅的那支奇兵。”
韩敌猎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自攻克深州,我军亦已休整快十日。军
中如今求战心切,士气可用。以孩儿之见,不如分兵数枝,每日轮流攻打苦河的那
七八个渡口,既可探明宋军虚实,亦能令唐康、李浩疲于应命。”
韩宝心里虽也同意韩敌猎的计策,但他教子素严,却也不急于同意,反板着脸
训斥道:“我令你深入祁州,打探真定、祁州宋军虚实,你却几乎是无功而返,你
又有何话说?”
韩敌猎脸一红,忙欠身道:“请爹爹给我一千精兵,孩儿愿再去打探!”
韩宝哼了一声,“你却不必去了。萧吼,还是你去!”
“遵令。”萧吼忙抱拳应道,一边尴尬的拿眼睛瞥了韩敌猎一眼。却听韩宝又
说道:“探不清慕容谦的虚实,终是难以心安。上回与你交战的,果真是渭州蕃骑
么?”这话却是问韩敌猎的,韩敌猎连忙回道:“千真万确,我是亲眼见着他们的
旗帜。”
“如此说来,慕容谦的鹰下,如今至少有武骑军、横山蕃军、渭州蕃骑,便是
粗粗一算,步骑已近三万之众!”提起此事,韩宝只觉如芒在背,他望着萧吼,道
“慕容谦是南朝宿将,坐拥三万之众,却似乎全无进取之心,此大非常情。萧
吼,此番你定要不惜深入,一定要弄清楚慕容谦到底有多人马,各在什么地方,猜
不透慕容谦打的什么算盘,我就难以专心来对付唐康、李浩!”
“爹爹,孩儿愿与萧将军同往!”
“不必了。”韩宝冷冷地拒绝道,“你另有差遣。”
韩敌猎很不甘心的看了萧吼一眼,躬身道:“还请爹爹示下。”
“你见着南朝诸军戴孝了么?”韩宝瞥了他儿子一眼,“南朝太皇太后去世
了,皇上打算派韩林牙去南朝致哀,你挑三百骑人马,将姚古护送到肃宁,会合了
韩林牙,然后随韩林牙一道往注京去!”
“啊?要让孩儿去南朝出使?”韩敌猎愣住了。这时候去出使,可不是什么好
差使,虽说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被扣押软禁,却是大有可能,他一时没弄明白为
何要让他去干这件事。
“你害怕了么?”
“没什么好怕的。”韩敌猎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孩儿还是宁可打仗。”
“没出息!”韩宝骂道,“这是皇上亲自点了你的名,是你的造化。一勇之
夫,我大辽多的是!此番你若随韩林牙出使成功,胜过斩首千级!为了你要出使南
朝,朝廷提前颁布了对你的赏赐,因南下征伐之功,封你为遂侯。”
这个消息立时让韩敌猎与萧吼都变得高兴起来,韩敌猎年不过十八岁,一朝封
侯,几乎是如同一步登天,哪能不喜?便是萧吼,他的军功更在韩敌猎之上,见韩
敌猎已封侯,便知他的封赏亦不过是迟早间的事,对于他这样出身低微的人来说
受封侯爵,实是他的人生地位最翻天覆地的一次改变。二人都是欢天喜地,韩敌猎
也不再计较要去出使宋朝之事,只认真听韩宝继续说道:“待韩林牙起程,朝廷便
下令满朝文武为南朝太皇太后戴孝。此番将姚古回去,是为了表达我朝对南朝太
皇太后的尊敬之意,你一路上,须得好生待他,以免落人话柄。”
“是!”韩敌猎方恭声答应了,却听外头有人高声察道:“紧急军情!”
韩敌猎与萧吼连忙朝韩宝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走到外面之时,二人瞥了一眼
那递送军情的使者,却认得是耶律薛禅的部下,二人知道耶律薛禅此前奉命驻守束
鹿,防范祁州宋军,这时不免都暗暗吃了一惊。韩敌猎想起萧吼正要去祁州、真定
刺探宋军军情,不由担心的看了萧吼一眼,却见萧吼正从随从那里牵过坐骑,脸色
十分凝重,他张张嘴,想要叮嘱两句,却见一个!士大步走到萧吼跟前,说道:
萧将军,晋国公召见!”他不由得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吼刚刚从韩宝那儿出来,却马上又被召了回去,他心里知道必是束鹿那边出
了什么变故,不免有些忐忑不安,才走进帐中,便见韩宝正站在一副舆地图前,目
光紧紧盯着束鹿一带,见他进来,马上说道:“你不必去祁州了!”
“果然!”萧吼心里说了一声,又听韩宝说道:“束鹿来报,淳沱河以北的深
泽镇,以南的鼓城,都出现大股的宋军,宋军的前锋,昨夜夜袭束鹿,差点
得手。看样子,慕容谦来了!”
在韩宝接到大股宋军出现在淳沱河两岸的深泽镇、鼓城之东,甚至有宋军夜袭
束鹿的紧急军情的同时,进驻祁州鼓城的武骑军副都指挥使王瞻,也接获了一些奇
怪的情报。
不瞻醉守的祁州鼓城县,东出真定府九十里,至深州城尚不到一百五十里,距
束鹿就更近,不过百里左右,自古以来,鼓城便是真定、河间之间交通的必经之
道。整个鼓城县的地势平缓开旷,虽然海拔由西向东缓缓降低,但奔驰其地,却几
乎难以感觉。除了城北十三里有淳沱河流过以外,在淳沱河北的深泽镇,还有一个
称为“盘蒲泽”的小湖。此时,把守深泽镇至鼓城之间的淳沱河上的危渡口、五鹿
津口等几个渡口的,是横山蕃军的任刚中,而不瞻则率了一个营的骑兵,在鼓城西
边五里的鼓城山上设寨。
对于慕容谦安排给他的这个差遣,王瞻心里面免不了有许多的腹诽。他也是进
过讲武学堂的,听过不少的历史战例,鼓城这个地方,可给不了他安全感,须知隋
唐五代之间的战争,不论是李艺与刘黑阔相争,还是李克用与朱全忠争雄,鼓城都
是个遭池鱼之殃的地方,也不管是西攻镇州、东掠深州,又或是南夺冀州,反正
大军只要路过鼓城,顺便就会攻下此城,洗劫一番。在地埋上,淳沱河在带给鼓城
无穷无尽的水患以外,并没有顺便给过鼓城军事上的安全:而虽说西边有一座鼓城
山,可是鼓城到底是利于骑兵驰骋的地方。对于鼓城那又小又矮的城墙,王瞻更是
大皱眉头―辽军不来则罢,若来攻城,用不了一时三刻,鼓城便该姓耶律了。
因此,王瞻一直觉得这是慕容谦或者姚雄没安好心的安排。但更让王瞻气不打
一处来的,还是几天前抵达深泽镇的渭州蕃骑都指挥使刘法。
原本,与河朔将领不同,王瞻一向知晓西军底细,他知道渭州蕃兵是当今右垂
相石越的亲信李十五所创,在平定西南夷之乱中,也曾立下过一些战功,虽然李十
五在绍圣初年因染卜瘴终而壮年病故,但继任的都指挥使刘法是王厚亲自推荐,也
是轻易得罪不得的人。所以,在听说刘法到了深泽镇之后,王瞻本是怀着刻意折节
下交的心态,邀请刘法来参观鼓城山的风景与鼓城城北据说是东汉皇甫篙所筑的京
观遗址―故老相传,那是皇甫篙用斩下的十余万黄巾军的人头垒起来的一大奇
观。但没有想到,刘法这厮借口自己感染风寒,根本不愿来见他。初时不瞻坏信以
为真,后来他派出去的斥侯打探到刘法亲自率了一小队人马远出束鹿刺探辽军军
情,与束鹿的辽军打了一仗,王瞻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刘法哪里是得了什么风
寒?这分明是瞧不起他,不愿意来见他。因为刘法官阶比他低,见着他后,免不得
要给他行礼!
若是慕容谦、姚雄在不瞻而前拿点架子,也就罢了。甚至,倘若渭州蕃骑的都
指挥使还是李十五,这口气,王瞻也忍了,但刘法又算是什么东西?当王瞻在西军
中建功立业之时,刘法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这几日间,王瞻心里面便就只想着
要如何才能出这口恶气。刘法官阶虽比他低,但与他不相隶属,要报复,却也不是
容易之事。
王瞻在知道刘法亲自出去打探军情之后,便加意留心,派出不少斥侯前往束鹿
打听消息。然而得到的消息,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束鹿县境之内,有所谓背、牛丘、驰丘、灵丘、黄丘一共五座小有名气的
小山,县境的南边,则是大陆泽的北部,县北还有一个束鹿岩,能轻而易举的藏下
个千余人马―昨日这一日之内,斥侯回报,这束鹿五丘至大陆泽北部,突然烟尘
高扬,族旗相连,从旗号来看,竟然是慕容谦的大军!尤其是黄丘一带,从旗帜来
看,至少有五六千之众屯兵其中。不仅如此,白天斥侯可以看见不知有多少人马
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耀武扬威,还与小股辽军发生激战:夜无限主角5200晚这些突然冒出莱百!宋
军,竟然还进攻了束鹿县城!
初时,不瞻坏以为是刘法或者任刚中闹的玄虚,但令他意外的是,没多过久
任刚中便派了人来问他:出现在束鹿的这只宋军是不是他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