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圣主如天万物春(三之全)(1 / 2)

新宋 阿越 4130 字 2022-09-03

冀州。

唐康是与仁多保忠同一天接到皇帝赵煦的手诏,深州城破,对唐康与李浩原本

是极大的打击,虽然无论朝廷、宣台都没有秋后算账,但二人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只

是因为还没到“秋后”的缘故,但皇帝的这封手诏,却让二人安下心来。这表示他

们的行为是受到皇帝赞同与认可的,而皇帝也的确在手诏中勉励了二人。

在与李浩商议过后,一则李浩也绝不敢抗旨,再则二人也希望在皇帝跟前表现

表现,因此二人决定遵旨进军。但他们倒不似仁多保忠那么急切,写了札子表示他

们会奉旨行事后,二人并不急于进军,他们一面增加探马刺探深州辽国虚实,一面

派人前往慕容谦与仁多保忠部,商议约期共进。二人自与韩宝、萧岚打过一场硬仗

之后,也算是学了个乖,对韩宝颇为忌惮,不敢独自进兵。

此时,二人早已得知慕容谦到了真定府,还知道慕容谦曾经沿着淳沱河大举东

下,准备救援深州,但大军还未走到深泽,深州便已经陷落,慕容谦认为再继续东

进,已经没有意义,便又退了回去,只在祁州诸城部署了几只部队,稍稍牵制辽

军。

也便在这一天,唐康与李浩还确认了姚咒已经突围的消息―在城破之前,姚

咒率数百人突围成功,然后被ii到了真定府,因为他是败军之将,到了真定府后

便被软禁,正等候朝廷的处分。虽然此前段子介逃过了一劫,但姚咒是统军大将

情况与段子介全不相同,既然打了败仗,又有擅自行动、不听调遣之嫌,无论是枢

府还是宣台,都没有人会替他来顶这个黑锅,可以预见,姚咒的仕途已经到头了。

不过,大宋朝与西汉还是不同,不至于将他关进牢狱之中,他最后多半会被贬到某

个军州,被软禁数年,直到遇到大赦,或者有人替他说情,才有机会返回注京或者

家乡。但以唐康在枢府这么多年的经验,他的政治嗅觉告诉他,姚咒很可能得到一

个更好的结局―深州已被报纸捧得太高,两府会更加小心的处理此事,姚咒或许

会被勒令致仕,保全他的颇而,也就是保全两府的颇而。而且,哪怕只是考虑到姚

古在深州生死不明,两府也不至于做得全无人情可言。

不过,不管怎么说,拱圣军已经彻底的退出了这场战争。重建遥遥无期,也许

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据说慕容谦将随姚咒突围成功的那点人马,全部暂借给了段

子介。这件事尤其让李浩与晓胜军诸将有兔死狐悲之感。

而对唐康来说,这让他更加明白一件事:要避免姚咒的下场,他必须打胜仗。

仁多保忠希望他们能阻止辽军渡过苦河,而唐康与李浩则认定仁多保忠对于深

州的失陷负有责任。但李浑与何灌都不敢违抗王厚的军令,唐康迫于辽军压境的不

利形势,也只能暂时相忍为国―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是妥协退让了的。而他们

也的确听仁多保忠节制了几天。

因此,在面对皇帝的手诏时,二人也聪明了许多。唐康一早便猜到皇帝必定也

会给仁多保忠与慕容谦下手诏,既然如此,最好是让慕容谦东下,吸引韩宝与萧岚

的主力:让仁多保忠去吸引萧阿鲁带,他们再从容渡河,轻松夺回深州。

但二人的美梦没做一时三刻,便破碎了。

七月十三日,在得知仁多保忠已经北进武强后,唐康派去联络慕容谦的使者又

在半路上派人送回消息,现辽军已从堂阳镇渡过苦河南下。

二人大惊失色,连忙一面调集兵马,一面派出哨探寻找这只辽军的去向。

信都到南宫不过六十二里,探马都不需要跑到南宫,隔着二三十里,便可以看

见南宫县城燃起的浓烟。到了下午,唐康与李浩甚至已经知道辽军可能会南宫县住

一个晚上了。

但这只能让唐康与李浩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之中。

若去攻打南宫的辽军,则担心韩宝、萧岚大举渡河,一旦信都失守,他们便会

陷入进退失据的窘境:可若是按兵不动,任后方这样一支敌军驰骋,那真是寝食难

安,而且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们也难以阻止深州之敌南下,最多不过据守信都

坚城,以待援军。更可怕的是,一旦他们放任后方的辽军自由往来,若然永静之神

射军也受到威胁,被耶律信大军席卷而来,只怕信都亦难守得住。

二人这回算是充分领略了河北战场利攻不利守的特点。

唐康与李浩站在一座由行军参军们临时制成的沙盘之旁,双眉紧锁,身边的众

参军也是目光死死盯着沙盘,却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

“诸君,可有良策?”李浩抬头望了一眼众人,闷声问道。

众人都是默然不语,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行军参军突然抬起头来,高声说道

“都承、太尉,干脆咱们今晚便夜袭南宫,打辽人一个错手不及。一击得

手二,,

仿佛是一石击起千层浪,他话未说完,行辕之内,已是一片哗然,有几个参军

立即摇着头,高声反对:“不可,不可!据探马所报,南宫之敌,少则八千,多则

上万,敌众我寡,况辽人深入我腹地,夜宿岂能无备?谈何一击得手一”

“是啊,我军若然南下,只怕难以脱身。到时候韩宝、萧岚趁虚渡河,大事去

矣!”

“信都关系紧切,还是持重些好一”

唐康站在那里,不断的用马鞭轻轻击打着沙盘的边缘,一面听着众人七嘴八舌

的讨论着,都是主张持重,心里极是不耐,突然听身后有人厉声喝道:“前惧狼

后畏虎,打个鸟仗!”

这一声暴喝,声音极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到

一直站在唐康身后,默然不语的何灌身上。

唐康也是有些意外,他与何灌相处,也有些时日了,知他平日不爱表己见

此时他心里也不满意众人之见,因缓缓转身,看着何灌,问道:“何将军有何主

意?”

何灌连忙朝唐康欠身一礼,高声道:“以下官愚见,都承、太尉实不必如此犹

豫难定,如今诸公所惧畏者,不过是怕我军南下之时,韩宝、萧岚趁虚渡河,既然

如此,何不干脆兵分两路?一路兵马,拒守苦河,防辽人渡河:一路兵马,去打南

宫!”

唐康、李浩尚未说话,众参军已面面相觑,有人立时说道:“这如何使得?吾

军兵力本已不多,再分兵,这一”

“下官却以为使得!”何灌傲然道。

“愿闻其详?”唐康这时却来了兴趣,挥手止住众人。

何灌走到沙盘前,用手指着苦河,道:“都承、太尉若信得过下官,下官愿立

军令状,十日之内,让辽军匹马不得渡河!”

唐康才“哦”了一声,李浩已怀疑的看了何灌一眼,先问道:“你要多少兵

马?”

“下官只要环州义勇足矣!”

李浩见何灌语气不驯,以为他口出大言,正要怒,却听唐康已先问道:“何

将军,军中无戏言。你有何本事,能以不足千骑,拒辽军数万铁骑?”

“兵不在多,善用则足。苦河虽小,亦不是处处都可渡河,辽人要渡河,总须

找个渡口,只须守住那几个渡口,辽人也过不来。”

唐康摇摇头,“那也不少,要把守的镀口,亦有七八个。”

“下官确有办法,然只能说与都承、太尉听。”

唐康与李浩对视一眼,却不即答应,“纵然你果然有良策守河,我军兵马已不

及南宫之辽军,少了环州义勇,兵力更弱,如何能保成功?”

“都承又何必一定要击破南宫的辽军?”

唐康愣了一下。却听何灌又说道:“敌众我寡,辽军又是百战精兵,不可小

觑,定要分个胜负,只能自取其辱。所谓夜袭云云,更不过求侥幸而已。若只是对

付南宫之敌,下官有必胜之策!”

唐康又是惊讶,又是怀疑,问道:“何将军有何必胜之策?”

何灌环视众人一眼,淡然说道:“下官以为,南宫的辽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跑到我们身后,其必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是什么?!”

“粮少!”何灌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唐康与李浩对视一眼,心里都已明白过

来,这个倒是他们早已想到的,果然,便听何灌又说道:“辽军非是胁下生翅,若

带着猫重,岂能不早被我们觉?若是兵士自带,他们带不了多少粮食!既是如

此,都承与太尉领兵去打南宫,便不必与他们斗力,我军只要紧紧跟着辽军,彼到

东,我亦到东,彼到西,我亦到西,彼行军,我亦行军,彼宿营,我亦宿营一只

是不与其交锋,其若来打我,我则退避之,其若不打我,我便又跟上去,总之是要

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令其不敢攻城,无法分兵劫掠,更加不敢渡河去威胁到神

射军的后方一下官以为,只要拖得十日八日,辽军粮草将尽,一事无成,到时候

纵然令其渡河东去了,亦不足为惧。若能多拖得几日,待其粮尽,则不战可胜。”

“何将军说得轻巧!”李浩冷笑道,“我晓胜军休说拖他个十日八日,便拖他

个十年八年,亦非难事。只是何将军若守不住苦河,休说十日八日,只恐用不了一

两日,便是辽人不战可胜了。”

唐康也说道:“李太尉说得不错,纵依何将军之策,晓胜军能拖住南宫之辽军

多久,全取决于何将军能守苦河守多久!”

“不出奇,何以致胜?两军交锋,总不可能有万全之策。”何灌坦然迎视着唐

康与李浩怀疑的目光,“若都承与太尉愿听听下官守河之法,下官敢立军令状,多

了不敢说,只以十日为期,十日之内,若叫深州辽军渡河,下官愿伏军法!”

“好!若此战功成,某亦当上报朝廷,录将军功!”唐康望着何灌,慨然

道。他早已心动,此时不再犹豫,挥手斥退众将,单单留下何灌。

自晓胜军副都指挥使、护军虞侯以下,众参军、诸营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

护营虞侯,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行辕议事厅,在外面等候。过了好一会,才见着

议事厅的大门重新打开,众将再次鱼贯进入厅中,却见唐康与李浩站在沙舟夕前

只听李浩高声宣布道:“晓胜军诸将听令:即刻回营,聚齐本部兵马,校场列

阵!”

深州,武强。

仁多保忠在经过一天的侦察、试探、犹豫之后,终于在袁天保与张仙伦的压力

之下,移师东进,“包围”了武强城。

这武强城筑于后周之时,它的南门,便紧挨着苦河的下游。当后周之时,武强

其实与黄河没什么关系,一直到熙宁十四年,也就是西夏西迁的当年,辽军太平中

兴元年,黄河北流生了一次大规模的改道,河道向西偏移,黄河在冀州境内泛滥

成灾,直到进入河间府境内,才重归旧道,宋廷在财政困难的情况下,费了九牛二

虎之力,才终于让黄河北流的河道稳定来,形成如今的局面,屈指算来,至今亦不

过十余年而已。

如今的黄河北流,横在武强与武邑的中间,因为它还夺了苦河的一段河道,于

是苦河在注入黄河北流之后,河水又突然从黄河的下游分出一条支流来,流进淳沱

河,再一道注入河间府的黄河北流。于是,在武强城的南边,苦河以南,黄河之

北,形成了一片被两条河道所环抱的狭长地带。这个地区,虽然一到汛期便经常被

河水侵袭,不太适合耕种,但河北地少人稠,当地百姓仍然见缝插针,在那里开垦

了一片片的农田。

这块地区,在军事上来说,原本无疑是有利于武强城防守者的。河流隔开了敌

人,敌人即使进入这块地区,也容易被打败:而城里只要将吊桥放下,便可以进入

这块地区放牧,耕种。可惜的是,虽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武强城却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