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天前辽军开始再度攻城起,刘延庆便已经没怎么下过城墙,每天晚上他都
是裹件披风,在城墙上目回睡一会。辽军的攻势论声势兴许不见得比此前几次更猛
烈,但拱圣军的将领心里都很清楚―这是辽军最具威胁的一次攻城。
三日之内,城外的辽军越来越多,先是自河间府方向来了一拨辽军,然后自安
平、饶阳方向又来了一拨辽军,人马众多,竟有数万之众,从旗号上来看,竟然是
萧阿鲁带的部众。这让李浑尤为担心,段子介终究是没能拖住萧阿鲁带,没有人知
道北边究竟生了什么,但是众人都识趣的刻意不提此事,只是无论如何,李浑脸
上的笑容都已经消失不见。
拱圣军已经懒得清点城外辽军兵马的数量。这些兵马的到来,只是令他们将深
州城围得密不透风,辽军并没有因此而轻率的增加攻城的兵力―也许在韩宝看
是已经无此必要了。他攻城的战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虽然拱圣军数度坠下死
士与那些凿城的辽兵死战,虽然拱圣军不断的集中火器轰炸那些凿城的辽军,但
是,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辽军终于在东城与北城分别凿出了四个大洞。这些大洞
己纤能够容耐一个人缩着身体蜷进去,这样一来,拱圣军要伤害到这些辽兵就更加
困难了。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继续耐心的扩大这些洞穴,然后堆满火药,点
燃一
刘延庆早已经绝望了。
但是他心里清楚,在姚咒残忍的杀害了辽使之后,深州已经不存在投降的可
能。
城必然会破,城破之后,必然会遭屠城。
覆巢之下,没有完梦队。
所以,他们拼死守城,也不过是为了能多活一日便算一日。人人翘以盼的
是援军何时到来。这是维系他们信心的唯一希望。
然后,等了三天了,援军一点音讯也没有,反倒是辽军越来越势大。
“翔鹰,你瞧!”有人突然叫了起来,刘延庆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守烟锐士弯
着腰,正从女墙后面,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望着城外,他猫身过去,观察城下―
却见城外的辽军军阵,正生一阵阵的骚动,几名辽军将领,正骑着高头大马,在
数十骑的簇拥下,从城下辽军的军阵前,招摇走过。他们走走停停,时的伸手
指向城头,指指点点。
“左边那厮是萧岚,右边那厮是韩宝,中间那个老头定是萧阿鲁带,还有一个
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田宗销突然出现在刘延庆身边,自言自语道,几乎吓了
刘延庆一跳。
他扭过头来,冷笑道:“我管他是何人呢!能与萧阿鲁带一道走在中间,必定
也是个大人物。
田宗销笑道:“翔鹰又有何打算?
“你说呢?”刘延庆反问道,二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瞥去城东那个硕果仅存
的弩台。那个弩台已经被辽军的火炮轰塌一角,炸死了四五名宋军,自此之后,这
具床子弩便被弃置不用,辽人似乎以为他们已经摧毁了这具床子弩,也没有再对之
进行过火炮打击。
但这并不代表这具床子弩便不能用了。
“还有没有人会用床子弩?”过了一会,刘延庆低声问道。即使在宋军中,能
指挥一具床弩进行准确的射击的人,也不是很多。
“有也来不及了。”田宗销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朝身边的士兵招了招手,领着
十来个士兵,便朝着弩台跑去。
很快,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床子弩开始绞动起来。
刘延庆只见田宗销顶着一个头盔,小自的把头探出来,观察着韩宝等人行进的
方向与距离。
侥幸的是,辽人并没有现田宗销的举动。他们仍是不时的打着炮,却只是漫
无目的压制着城墙上的宋军。
而城外,韩宝等人正一步步的走向田宗销那具床子弩的射击范围。
刘延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走几步!再走几步!”他在心里不停的呐喊着,双手紧紧抓住女墙,几乎
抓出几道沟印来。
这是扭转战局的一次机会!
但是,就在刘延庆以为韩宝等人要踏进床子弩的射程之内时,那群辽军中有一
匹战马突然人立起来,将他错手不及的主人从马背上掀翻在地。辽军一阵混乱,从
军阵中冲出几十骑辽军,手忙脚乱地将受惊的战马和那倒霉的主人强行的带走。
正当刘延庆以为再次看到了希望。
然而,便在即将踏进危险的前一刻,韩宝突然勒住了坐骑,辽将们再次停了下
来,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然后改变方向,回到了阵中。护驾与族旗,顷刻间便
遮蔽了他们的身影。
“直娘贼!”刘延庆几乎恶狠狠的骂出声来。他旋即转头担心的望向田宗销
怕他意气用事射出无用之箭,却见田宗销一脸的不甘,却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
的,率人退出了弩台。
韩宝与萧岚都不知道他们就此逃过了一次无妄之灾。
如今在深州的辽军,军容鼎盛,兵强马壮。
韩宝与萧岚鹰下的军队,原本已达五六万众,但绝大部分,都是渤海军、汉
军、部族军、属国军,须知大辽真正的精锐常备军―御帐亲军与宫分军,此番南
下河北者,虽达八万骑之多,但其中三万御帐亲军,绝不会离开皇帝半步,五万余
骑宫分军,分成三线作战,萧阿鲁带与萧忽古部便带走一半有多,中路的宫!骑军
总共不过两万余骑,按照事先的作战计划,三路大军最后的会师,是极为重要的。
但逢劲敌,大辽真正能依赖的,自然也只能是御帐亲军与常备军。
苦河之战时,韩宝与萧岚鹰下军队虽多,但宫分军不过一万余骑,二人几乎是
倾巢出动,与晓胜军苦战,结果折损近三成*人马,这实是大辽南征以来,宫!骑军
损失最惨重的一次战斗。因此才让萧岚心生怯意。
此时萧阿鲁带的西线军抵达深州,虽然多有伤亡,但其鹰下宫!骑军仍有八九
千骑,此外更有一万余骑部族、属国军:而耶律信派来的慕容提婆,虽然来得比二
人预料的晚了一两日,却意外的又带来了三千骑宫!骑兵。更让韩宝与萧岚安心的
是,在东线进攻无果之后,耶律信派人断然征调了萧忽古鹰下一半的宫!骑军来中
路―他们其实与耶律信一样,早已经不关心萧忽古能否取得什么战果,而这件事
既能增强中路的兵力,又能恶化萧忽古与耶律信的关系,对韩宝与萧岚来说,怎么
看都是一件好事。
而且,不管怎么说,韩宝与萧岚终于拥有了一只庞大而可怕的军队。
单单正兵便有七八万之众,深州城下,族旗密布连绵,倘若是站在深州城头
只怕一眼都望不到尽头,但实际上,仅仅是深州城下,也是绝对摆不下这许多兵力
的。
为了防范意外出现在武邑的神射军,原本韩宝是虚张声势,只是选调了一支室
韦骑兵,换上宫分军的服饰旗号,驻守武强,吓阻宋军。同时广布侦骑,巡视沿
河,以便各部芝询可以迅互相增援。但如今,他已经可以从容四处部署兵力,绝
不会有捉襟见肘之感。
在许多方面,韩宝和萧岚与耶律信的见解还是不谋而合的。
辟如这次慕容提婆带来的消息―耶律信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经暗中遣使前
往注京,谋求和议,并动摇宋朝君臣抵抗之决心!慕容提婆这次还带来几个消息:
皇帝与耶律信a纤决定调整战略目标,要求萧岗与韩宝做好在深州附近与宋军主力
决战之准备,同时,各路大军开始陆续将掳获的金帛子女送回国内,除了将士私人
的掳获照例由自己处置外,大量的奴脾将被送往辽东、上京安置,替皇帝本人垦
田。同时,大辽已经正式派遣使者,经由冀州传递信息,向宋朝谋求和议!如果南
朝同意,韩拖古烈将亲赴注京,期见南朝的太皇太后与皇帝陛下。
对于韩宝来说,慕容提婆带来的这些消息,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既然这也
正是他所主张的,那么耶律信如此主张,那就更加省事了。但对于萧岚来说,这些
消息却尤如当头一棒,甚至令他背脊凉,感到一阵阵的惧意。
这时候他才真正现,耶律信是一个远比他厉害的对手。耶律信并不如他所想
象的,只是一个只会鼓动皇帝打仗的武夫,而更是一个收放自如,能够随时掌握局
势,并可以断然的改变策略的谋臣。
而且,他计虑之深远,更是远在自己之上。当他后知后觉的想要掌控议和之主
动权之时,哪曾想到,一个月前,耶律信便已经在谋划此事,只是他将此事瞒得无
人知晓而已。
萧岚突然觉得自己便象个小丑料
也许,比起耶律信来说,萧岚唯一的优势,就是耶律信杀伐过于果断,因此会
竖敌过多。他一切事情,都由自己一手操纵,除了皇帝,再不与第三人商议,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