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河潼形胜宁终弃(一之全)(2 / 2)

新宋 阿越 4485 字 2022-09-03

守,但也不容易攻破。因此,枢府判断辽军几乎不可能攻下沧州,他们对沧州的最

大威胁,是焚掠境内,甚至越过黄河东流,一路南下直互六东路。因为沧州境内之

兵,守城寨尚可,但根本不足对犯境之辽军形成实质威胁。

若虎翼第三军协防沧州,虽然虎翼军少海战大船不可能深入沧州境内之河流

他们只能三百料、千料级战船为主,以兵力而言亦不可能防守全部河段,但仍能对

辽军起到极大的威慑作用。在虎翼第三军赶到之后,即使这只深入沧州的辽军已经

越过浮水南下,但他们一旦得闻后面有宋军水师出现,在归路出现威胁,与后续部

队之联系被切断的情况下,他们继续越过黄河东流南犯的可能性就会变小。

但滨、棣诸州与京东路所受之威胁,并未完全解除。而此时,枢府已经不得不

开始考虑东线之辽军在无法继续深入后,只留下小部分兵力对霸州、沧州保持压

力,转道与主力合兵之可能。

而在西线,则是虽无大败,情报却一片混乱。广信军、安肃军、保州、定州、

高阳关、博野、真定府、祈州一各府、州、军传回来的情报,都不相同,而且多

有抵悟。前一日才接获段子介战死之消息,后一日就传来段子介的公文,称他在某

地又攻击辽军得手。

西线各军、州各自为战,只有定州段子介力主主动出击,并隐晦的要求整个西

线的指挥权,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以他的资历,即使给他指挥权,亦无济于事

反而会更加麻烦。段子介弹勤真定府的武骑军畏敌如虎,辽军一百余骑自府前而

过,万余骑精锐骑兵竟然作壁上观,不敢出战。而真定府与祈州之守臣却也指责段

子介轻率草莽,轻侮同僚,还弹勤他在各州招集亡命无赖,有非份之想,说他遇敌

而不敢战,却常常杀良冒功,部下不守军纪,焚掠乡野,过于辽寇。若非石越对段

子介颇为了解,他又得到小皇帝的赏识,段子介只怕已经被两府问罪了。

西线至今都无法准确判断究竟有多少辽军。虽然段子介俘获了萧阿鲁带之养子

萧继忠,但此君还在被押送来注京之路上―两府无人相信段子介此功,甚至不肯

让报纸宣扬此事。在对这个萧继忠进行审问之前,枢府只能由各军州之战报进行判

断―但若这些战报全都可信的话,西线的辽军至少过二十万!

惟一可以肯定的是,西线各州皆异口同声表示,五月8十日开始,西线出现了为

数众多的部族军。

辽军多半是增兵了。

但他们的战略意图无法判断,开始枢府根据各州之战报,判断萧阿鲁带部将在

深州提前与辽军主力合兵。然而他们又频频接获辽军在真定府境内活动之情报,甚

至还有情报显示辽军逼近井隆―这令得枢府大为紧张,以为辽军竟然是妄图打通

与河东之通道,夹击河东一所幸目前这只虚惊一场,很快又有小股辽军出现在赵

州境内。

但越是混乱,刘舜卿反而越是坚信通过西线辽军之行动,可以判断全部辽军之

作战意图。

前提是,他们能拨开西线情报混乱之迷雾。

辽主已经向天下颁布了他的《讨宋嫩文》,在嫩文之中,辽主指责了宋朝的“

背信弃义”,这笔账一直从辽国内乱算起,斥责宋朝不顾两朝盟好,不顾君臣之

义,天理人伦,暗中支持辽国之叛臣,趁火打劫,背弃擅渊之誓,干涉辽国之“家

奴”高丽事务,威逼利诱使其背主,在两国贸易中奸诈无信,谋求暴利,压榨辽国

百姓,又故枯重施_试图在辽国的“家奴”阻卜、女直中煽动不满。此外,嫩文还

抨击宋朝“穷兵默武”,十数年间,就先后在西夏、西南夷、三佛齐用兵一嫩文

整整罗列了宋朝十八条罪状,宣称辽国以上国之邦,对宋朝屡加容忍,并历数了辽

主包括保全西夏等事迹在内恩义仁德,是宋朝不知好歹,再次毁约背誓,并且大修

边备,对幽蓟之地有凯叙之心,辽国才不得不先制人,惩罚赵氏。

这篇嫩文写得的确是铿锵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韩拖古烈之手。这个时代并

无国家主权观念,他始终站在信义、君臣、主仆这样天下公认之大义之下,说得辽

军倒真似是一只义师了。

而嫩文中也提出辽国的三大要求:恢复瘤渊之誓:宋朝放弃对山前山后诸州的

野心、承认那是辽国之土地人民:宋朝退出高丽,承认辽国对高丽的唯一宗主权

并且立即停止在阻卜、女直诸部中的挑拨离间,保证永远不直接与隶月酥!辽之诸部

进行交往。

这份嫩文的确分化了一些宋朝的士大夫,石越也听到一些议论,许多人认为辽

国之要求并不过份,尤其在旧党之中,即使主战派也只是认为除了恢复瘤渊之誓无

法接受外,后两条要求是完全可以让步的。幽蓟诸州虽然无法公开放弃,但至于为

了对高丽之宗主权而与辽国打仗,这在宋朝国内,依然还是不被接受的。即使是对

辽强硬派,也不敢将此做为战争的理由。

这是宋朝与汉唐之显著区别,士大夫与民众都还没有做好成为“天下共主”之

心理准备。

而宋廷对辽国的回应,是由石越与范纯仁一起草写的《讨契丹诏》。

诏书的内容十分简单:

“契丹本匈奴余种,窃据北国,盾称尊号。蠢兹北狄,匪茹其力,屡犯大邦

不遵理道。今又恃牛马之肥、肆蜂夏之毒,忘我大惠、侵我边州。联闻《春秋》之

义,大九世复仇,耻城下之盟。联已遣上将,大益精兵,诸路齐驱,克期剪戮此

贼。天下士民,有能应接王师、纠合徒旅、雪此世仇者,联当不吝爵赏。凡敌未退

出吾土,而有敢言和,使联负万世之讥、诸夏蒙夷狄之辱者,当斩于东市,以谢天

下。布告中外,咸知联心。”

与这份《讨契丹诏》一同颁布天下的,是另一份《募天下雄豪杀番贼诏》,御

前会议立下的赏格是:生擒契丹一人或获马一匹,赏钱二十千:斩一级,赏钱十

千:十人级以上,即加奖官职。所获财物,赏之。擒斩领以上,令有司上奏,另

加优奖。战后凡愿从军者,优先录用:愿归农者,免赋役三年。

这两份诏书及时的中止了宋朝内部出现的分歧,至少是暂时压制住了各种反战

派的声音。

但石越心里也很明白,无论诏书写得多少斩钉截铁,决定战和意志的,仍然是

实力。倘若河北战场上节节败退,再如何慷慨激昂的文告,也阻止不了反战派与议

和派的声音抬头。

石越与范纯仁已经有了共识,他们不介意在战争之前尽最大的努力避免战争

但是,战争一旦开始,他们就必须带给宋朝一场胜利。除了战胜者的身份外,他们

不打算接受任何其他的结局。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许无论何时都不应该让自己陷入背水一战的境地。过刚

则易折,只知战而不知和亦并非明智。但石越与范纯仁选择了破釜沉舟。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国家缺少的,不是刚。

不过,即便是选择了破釜沉舟,他们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契丹。

西夏使馆不断的向宋朝示好,职方馆已经向安插在西夏的细作下令,以期确定

李秉常的真实态度。但这需要时间,不过以职方馆对西夏渗透少深,既然迟至此时

仍未有不好的消息传回来,而西北诸边州也没有传回西夏军队异动之消息,那么石

越便几乎可以断定西夏人是可信的。李秉常在西迁之后,也创立了一个专门的间谍

机构“四方察访司”,不过,他的四方察访使本身便是大宋职方馆的间谍,而在西

夏,职位比这币高币机要的宋朝间谍,还有三四个。至少目前来说,唯一能阻止宋

朝对西夏动静了解的,只有它们之间的距离。

但这些都是极机密之事,无论是为了安抚李秉常,还是巧妙的巩固西夏内部亲

宋派之地位,又或者令李秉常对这些间谍少起一点疑心,宋朝都有必要给西夏一点

甜头。

然而朝中有许多的强硬派官员对此极为反对。他们认为西夏无论如何都不敢东

犯,就算东犯也是自取其辱,这些对李秉常恢复年号之举动耿耿于怀的官员,根本

不能接受石越打算送给李秉常的礼物―以市价卖给西夏两门克虏炮。

人人都承认既然辽国已有火炮,西夏拥有火炮也就是迟早之事。也没有人会认

为卖给西夏两门火炮会对宋朝造成什么威胁,即使西夏能够仿造,其产量与性能短

时间内亦难以与辽国相提并论。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能接受这种交易。

石越力主以此为契机,全面开放与西夏之武器贸易,倘若西夏人能从宋朝这里

以相对公道的价格买到所需要的火炮,他们便不会有动力去展自己的火炮工业。

但这个前提是宋朝不再将西夏视为敌人。然而,短时间内,这样的转变连范纯

仁都难以适应。对西夏人的猜忌心理,仍然根深蒂固。

高丽人则是另一个问题。

御前会议要求高丽立即出兵,威胁辽国的东京道。拍高丽正使虽然言语谦恭

却只表示会立即向高丽国王转达此事,并没有一口应允下来。高丽人既然心存观

望,御前会议干脆给秦观下达救令,令他全权处理此事,务必伸高丽人尽快向辽国

东京道出兵。

但两府都很清楚,高丽是一定会观望的,在胜负未明之前,他们绝不敢轻易得

罪辽国。他们的使节已经开始向两府诉苦,委婉的表达希望宋朝减免其债务之要求

―他们尚未派出一兵一卒,便先向宋朝开价了。

站尤高丽之立场,这本无可厚非。然而宋廷之内,甚互是御前会议之内,对此

相是杰度两极。韩忠彦与刘舜卿等人皆认为高丽是否出兵无关紧要,他们认为即便

高丽乐于参战,倾国而出,亦未必有能力战胜东京道内之现有辽军,更何况高丽必

不会尽全力。因此他们认为不值得为此付出过多的代价。但韩维与吕大防却力主拉

推高丽,二人主张倘若高丽能够在九月之前,出兵五万,进攻辽国,宋朝便免除其

全部债务。

虽然最终御前会议向秦观下达的救令中,采纳了韩维与吕大防之主张。但怀

疑、猜忌、不满的情绪,仍随处可见。

更大的麻烦出现在国内。

御前会议早就决定在河东、河北分别设立宣抚使司。但宣抚使的人选却难以定

夺。

石越一心想让章集担任河东宣抚使,统辖河东境内之兵马。不料小皇帝突然质

疑章集质历不够,提出要令吕惠卿出任河东宣抚使。而朝中竟然也出现奏折与小皇

帝相呼应一虽然这些人官阶不高,但石越与诸宰执们除了借口吕惠卿从未领兵、

不熟悉军务外,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借口来搪塞皇帝。

然而麻烦的是,原本石越与范纯仁、韩维等人商议,要以韩忠彦出任河北宣抚

使一韩忠彦本是各方都十分满意的人选,他又是遗诏辅政大臣,高太后相偏意让

韩忠彦多立功勋,若他能够宣抚河北击退契丹,日后便大可与石越并驾齐驱,甚至

后来居上。然而在小皇帝提出吕惠卿之事后,韩忠彦同样也是从未领兵之事实,就

变得尴尬、显眼了。原本这倒并非问题,宣抚使司内自有谋臣幕僚,御前会议与两

府亦能遥控指挥,对韩忠彦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决断力、以及调和掌控诸军―这

两种能力韩忠彦都可信赖。

但如今这却成了一个问题。

自高太后以下,包括身为新党的许将在内,没有人想让吕惠卿去做河东宣抚

使。倒不是怕他东山再起,便算他在此任上立了军功,众人亦有的是办法不入他重

返中枢。而是旧党对吕惠卿的忌恨,实是到了根本不希望听到他名字的地步:石党

与新党中除吕惠卿派以外,同样也不想给吕惠卿任何表演的机会。

于是吕大防、苏辙等人,干脆建议由韩维或者石越出任河东、河北两路宣抚大

使。

这让石越越的难以决断。

倘若韩维出任两路宣抚大使,以韩维之资历威望,石越定然会彻底丧失对战场

之指挥权,他只能担任好萧何之角色。这是石越心有不甘的,况且他亦不完全信任

韩维之能力。若他本人离开注京,出任宣抚使,却又有更多的疑虑。

但无论如何,宣抚使之人选不能再拖。很快西军就要抵达战场,除拱圣军外的

京师禁军亦要开始逐次出,暴雨之后,辽军也必将酝酿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还

有那个屯兵雁门之外,一个多月来一直没多大动静的耶律冲哥,更加令人担心……

若那时河北、河东还没有宣抚使,后果将不堪设想。

石越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端起茶碗,轻轻哦了一口茶,抬眼望了一眼坐在对

面的潘照临。

二十多年了,他已经由布衣而位极人臣,但到了这样的重大抉择之时,他却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