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新宋 阿越 2404 字 2022-09-03

什么?!夏主秉常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惊愕。

数日之内,沿宋朝边境的诸军司,向兴庆府告急的快马不绝于道。对于宋军大规模的军事集结,西夏的边将们,都有几分摸着不头脑。宋军集结大军,从常理而言,必定是为了进攻西夏,但是从宋军的举动来看,又似乎并非如此。摸不清宋军虚实的西夏边将们,全都迷惑不已。自古以来,都是兵不厌诈,无论宋军是否在搞虚虚实实的把戏,对于不知底细的西夏人来说,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保持备战的状态,高度警惕,同时一面派人去刺探宋军的军情,一面则向兴庆府报告。

须得快点兵迎战,国相知道了么?秉常着急的问道。

李清与禹藏花麻交换了一下眼神,李清跨上一步,低声道:陛下,这是千载良机!秉常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李清的话。

召国相进宫,商议军机,然后趁机……禹藏花麻解释道,一面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秉常吃了一惊,旋即摇头,道:强敌当前,这样不妥吧?万一激起内变,岂不为宋军所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清语气中,透着寒意。

先召国相进宫议事……秉常犹豫着,下达了命令。

是。李清应道,退了下去。他知道秉常的决心,实在是不可以信任,有些事情终需要亲自布置。

目送李清退下,秉常又把目光投向禹藏花麻,忧心忡忡地问道:宋兵人马多少,进兵方向,没有一样是清楚的,驸马以为是怎生应对才好?各处都是急报,莫非宋兵是数路大出?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投向一幅画得不怎么准确的西夏地图,游移不定。

陛下莫急。禹藏花麻沉吟了一下,任他宋军几路来,总有应付之法。各地烽烟未举,可见仗还没打起来。眼下之策,只得先在灵州一带集中兵力,以备非常便可。秉常此时早无主意,只听禹藏花麻胸有成竹的口气,心下稍安,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梁太后宫中。

你是几朝的老将,觉得这事如何?梁太后坐在胡床上,从容地问着嵬名荣。

嵬名荣想了一会,沉声道:臣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怎么说?梁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自古以来,有智者之名者,多是谨慎之人。臣观石越为人行事,一向多谨慎小心,每做一事,都是谋定而后动。这既是他的优点,亦是他的缺点。既是石越在陕西主事,若是宋军果真要来攻我,总不会只有一万两万人马。若是兵马上十万,这般大的调动,他便是瞒得再好,也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你是说,石越在用诈术?梁太后不禁倾了倾身子。

兵书上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种事情,总是难料。不过臣以为,若是在陕西主事之人,是李靖李卫公那般的人物,则便是五千之众,亦可能是实;若是石越,十万众以下,皆是虚多实少。这点人马,他最多也就敢扰扰边。嵬名荣下了断语。

梁太后沉吟了一阵,忽然叹道:你这话纵是有理,但是国中只怕无人敢信。嵬名荣亦不禁默然,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梁太后说的,确是实话。休说他人,连他自己,内心中也会有几分犹疑的。眼下国内其实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前线情况不明,谁又敢保证说宋军真的就不会大举进攻?误国之罪,对谁都太沉重了一些。

罢了,我先去见见皇帝。梁太后忽然起身,又问道:那个文焕,可有异常么?亦没甚异常之处。嵬名荣忙欠身回道:他领了皇上的诏旨,现在专心负责筹建讲武学堂。梁太后微微点头,想了一会,忽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多疑了点?谨慎总是没有错的。嵬名荣委婉地回道。其实他心里的确认为梁太后多疑了,以文焕的遭遇,救驾的功劳,实在没有怀疑的理由。不是人人都比得上景宗皇帝的。嵬名荣在心里安慰性的解释着,当年元昊对那几个汉族秀才,可不曾有过什么怀疑。不过强者有掌控他人的自信,这也不是人人效仿得来的,所以梁太后的作法,也不能算错。

嗯。梁太后点了点头,笑道:我毕竟是比不上景宗皇帝啊。目光悠悠,仿佛是无意,又仿佛直透嵬名荣的内心。

嵬名荣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深深地低垂下去。

国相府。

抱病的梁乙埋,在他的园中,正与一干党羽商议着大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梁乙埋冷笑道。他这话并非是为了给手下打气,而是打心眼里这么认为的。虽然两次大败于宋军之手,但是梁乙埋并不觉得那是因为自己的指挥有误造成的。

国相所言甚是。党羽们拍着马屁。

梁将军,你怎么看?梁乙埋的目光,移向默然不语,不肯随声附和的梁永能。

梁永能欠了欠身,没有看旁人,沉声道:国相,此次宋军做得甚是高深莫测,不可掉以轻心。到目前为止,除静塞军司仁多澣以外,各军司所报,都只知道宋人在边境集结大军,但既不知道兵马之数量,亦不知道旗号,更不知其意图……意图还用问么?司马昭之心……梁乙埋冷冷望了说话之人一眼,那人吓得一缩头,把剩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面。

将军的意思是?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按常理而论,南朝兴大兵之前,必然要闹得举国沸沸扬扬,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事从表面上来看,必是石越虚张声势。况且宋要入寇,若无十万之甲兵,在下可为国相吞之。若出动十万之众,调动兵马粮草,我之细作再无能,亦不可能全然不知。故此,在下以为,宋军如此,绝非灭国之兵。然则,石越狡诈,亦不可掉以轻心……梁永能为西夏名将,也并非幸致。

这又是为何?按将军的说法,我大夏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么?有人发问道。

梁永能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石越并非是想一举而灭我西夏,他是想蚕食呢?这……他调集军队于边境,见我有备,则他自然不敢轻易挑衅,但我若无备,焉知他不敢取我边地?梁永能叹道:石越小儿如此行事,便是要叫我明知他是虚张声势,却也不敢不防。难道他不怕空耗兵饷粮草么?梁永能皱眉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者,南朝是想如此耗垮我大夏。但这般行事,时间短了不起作用,时间长了,却要两败俱伤。真真让人不解……还有让人奇怪的是,为何静塞军司没有报告环庆路有异状?定是仁多澣与南朝勾结。定是如此……我要弹劾他……众人顿时纷纷议论起来。梁乙埋看着众人,却也无意制止,只是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梁永能的分析,也许是正确的。如果夏国无备,宋军趁虚而入,那便是又一个绥州。这般蚕食下去,西夏的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且,梁永能还少算一种可能,如果西夏不集结军队准备,万一宋军突然发难,攻入国境后,武当传人在异界帖吧竟然并不收手,那时候再临时召集兵马,怎么还来得及?因此还是要点齐兵马,以备战争。何况此事对梁乙埋并无坏处,秉常刚刚宣布要免税罢兵,转瞬之间,局势急定,他税也免不成,兵也罢不了……梁乙埋不禁幸灾乐祸地暗笑起来。

正计算着,忽有家人急匆匆走来,在梁乙埋耳边低声说道:皇帝宣见国相。告诉使者,我病症加重,不便相见。皇上所问之事,我已知晓,不日便有奏章递上,请皇上毋忧。梁乙埋根本没有兴趣接见中使。

是……关于贡举之事……梁乙埋转过头,便说起其他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