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火中取栗(1 / 2)

王解放没上过一天学捧过一本书,比陈二狗更没有文化,他的世界中充斥纯粹的野性血腥,是一抹凝重到化不开的黑色基调,胸中偶有不平之气,也不知道如何化解,20多年下来,只觉着跟神仙人物一般的表哥杀人放火是顶大快人心的事情,除此之外,再就是把良家妇女拐带上床,跟一头雄牲口大汗淋漓**完事后就提起裤裆走人,走南闯北,无牵无挂,不想要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荣华富贵,甚至懒得要个媳妇传宗接代,他只要小爷的娘们能生个娃喊他一声叔,就足够,他见过太多富商巨贾的一掷千金,早些年买卖坟里刨出来的宝贝,那些个人物都是直接从后备箱拎一大麻袋的现金跟他们进行交易,王解放却从没有见过一个出身低微的穷苦人最终能熬出头,也许是他见识短圈子小,但真没看到一个有好下场,一个都没。

直到遇上王虎剩大将军格外器重的陈二狗,一开始王解放应付着敷衍着,冷眼旁观,到这个不起眼的青年一刀捅进死人妖赵鲲鹏肚子,王解放开始刮目相看,等陈二狗一枪扎下把乔六大腿扎出一个窟窿,王解放当晚拉着小爷喝了两瓶白烧,到今天,一刀抹在郭割虏脖子上,王解放只觉着比在最精致的娘们白嫩肚皮上翻滚肆虐还要来得畅快,所以他才肯心甘情愿喊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男人“狗哥”。

当最后看到咽气的夏河,王解放已经手心微凉。

“解放,我跟庆之还要去一趟钟山高尔夫,一时半会也不一定回得来,委屈你一下。”

陈二狗平静道,“你先跟我出去把后备箱里的几瓶酒和一条烟拿出来,我怕悍马上面弄下来的汽油不够,没法子彻底,所以前面路上多买了几瓶酒。如果不出意外,最晚清晨就能过来接你,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消息,你就去找虎剩,带着曹蒹葭和陈象爻离开南京,越远越好。”

王解放点点头,少说话多做事,这是小爷给他的大忠告,他一直铭记于心。

一只手夹着四瓶白酒,另一只手拿着一桶油,胳膊底下夹着一条花大价钱买来的九五至尊南京,王解放露出个笑容,酒是好酒,烟也是好烟,这个年轻的狗哥为人处事嘴上从没有花言巧语,但做出来的事情都很将心比心,王解放甚至可以肯定陈二狗自己都没抽过一口至尊南京。他回到厂子里头,蹲在夏河身旁,撕开烟盒,点燃一根,却不是自己抽,而是放到夏河嘴巴上,做他们这一行的,不怕棺材尸骨,但最敬重死人,往夏河身上浇上汽油,然后将四瓶白酒瓶盖都用牙齿咬开,其中三瓶浇在尸体身上,一瓶放在身边,啪,打火机凑近,熊熊燃烧,王解放拿起烟酒退了几步,也给自己点着一根烟,轻声道:“人在世间走一遭,不容易,但该走当走,早点投胎也不是坏事。我会把你骨灰收起来,让小爷在你老家找个好风水,好歹落叶归根,所以你也别恨狗哥,他也不容易,我跟他认识将近一年,他就没有一天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你没做成的事情,就让狗哥替你完成,你这个死法凄凉归凄凉,但总留了全尸,要是在别人手里遭了殃,指不定投胎都成问题。”

王解放就这样神经兮兮陪着一个尸体燃烧着的家伙唠叨,恐怕就算心智坚毅的曹蒹葭看到这一幕也会心惊肉跳。

王解放抽一口烟,喝一口酒,惬意。

陈二狗只是让他上楼把电脑里的东西删除,他就会悄悄把整台电脑销毁,还替陈二狗顺手牵羊了几样分量不大却颇值钱的古董,跟着王虎剩偷鸡摸狗那么多年,不眼拙,分得清真品赝品。陈二狗只是让他处理尸体,王解放就会知道把骨灰收好,让这位从河南走出来的枭雄叶落归根,这就是王解放,他懒得去做大事谋大业,但王虎剩或者陈二狗吩咐交代的事情,总会做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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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高尔夫别墅。

方婕泡了一壶茶,苦等消息,她刚得知郭割虏据说是单枪匹马去了陈二狗的住处,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情急之下她打电话告诉******胡思忆那一帮子元老人物,结果一个个敷衍了事,个个摆出一副兴致不高的姿态,不是劝她放一百个心就是称赞郭割虏如何骁勇彪悍,方婕喝了一口刚从自家老爷子那里拿来的碧螺春,眉头紧皱。

门铃响起。

吴妈欢天喜地地领着两个差点让方婕摔掉茶杯的男人,其中一个忙着陪吴妈寒暄唠嗑,另一个则沉默安静地尾随其后,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把虎狼引入也就罢了,还相谈甚欢,这才让人气恼,若非吴妈是从小把她抱大的自己人,方婕都有拍桌子开口痛骂的冲动,30多年家族熏陶的修养立即体现出来,方婕稳了稳心神,不再迁怒吴妈,轻轻倒了两杯茶,八分满,还剩两分留白盈余,等待陈二狗和陈庆之的落座。

“方姨,在等郭割虏电话吧?”陈二狗坐下后,也不客气,一口喝光杯中价格不菲的碧螺春。

被戳中痛处的方婕脸色微变,注视着这个被踩下后非但没有消沉反而斗志旺盛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回想起他住在钟山高尔夫的日子,那个时候虽然外忧纠缠,但起码魏家内部尚且能够拧成一股绳,没想到双方再次面对面坐下,竟然是杀机重重的境地,倔强到固执的方婕不想在面子上落了下风,道:“浮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方姨不仅做事痛快,说话也干脆。”

陈二狗也不知道是赞扬还是挖苦,起码脸色真诚,把陈庆之那杯茶也喝光,舒坦地靠着椅子缓缓道:“郭割虏死了。”

方婕愣了一下。

陈二狗继续道:“两个钟头后,夏河也死了。”

方婕手中昂贵青瓷茶杯坠地,一地粉碎,茶水四溅。

“方姨,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最不想死的心腹,和你最想他被人千刀万剐的渣滓都死在我手里,你有什么感想?”

从上海一直伛偻弓着身子到南京、在魏家一直谨慎尽心做事虚心做人的狗腿子陈二狗那一刻,身子脊梁猛然挺直,直直盯住脸色剧变的方家大小姐,陈二狗这个被生活死死压抑住恨不得压垮肩膀的男人终于表现出爷们的一面,即使面对有资格跟魏公公平起平坐的女人,也不落半点下风,那柄粗犷的阿拉斯加捕鲸叉横放在他膝盖上,拿起一盏茶杯,倒了满满一杯茶,递给脸色阴晴不定的方婕,沉声道:“方姨,我曾让郭割虏帮我敬你一杯酒,不过他没机会带到,我在这里敬你一杯茶,算是将功补过。你做的事情,对不起我,但没有对不起魏爷,这个仇我放在心里,不至于让我跟你较劲,但你要郭割虏逼我离开南京,我就只能做对不住魏爷的事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杀夏河,为我自己,也算给方姨一个补偿一个交代,如果方姨仍然觉得不舒坦,大可以继续逼我,往死里逼,到时候我再做出什么气急败坏的事情,恐怕谁都预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