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井然有序的一幕,一千一百人在这么狭小的地域转身后撤,居然没有出现一点慌乱。除了偶尔的马鸣之声,没有一点的杂音,不愧为与四大营并列的精兵。难怪司徒善在担负护送自己重任,更是在马疲人乏的情况之下,面对优势敌军来袭,还敢硬对硬的与敌军接战。
冯舟山长途奔袭之后不待休整,就敢以五千骑兵夜袭三万敌军大营。其后更是一路追杀,即便经过大败之后,数量依旧多过他的叛军直至环州。这些将领之所以胆大包天,屡屡敢于以弱敌强。除了这些将领本身能力都极为出色,各有各的特点之外,他们都是有底气的。
至于这个底气从何而来,无他,就是西京大营诸军,这强悍的战斗力,以及从上到下悍不畏死的精神,还有各级将领的出色表现。黄琼不得不承认,蒜还是老的辣。此次陇右平叛,身为西京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总管西京大营的欧阳杰,给自己选了一批最出色的将领。
也许受虎牢关之战,并未爆发真的大战影响。黄琼甚至在骁骑营身上,都没有看到如此清晰敢战的气势。想起在从长安到庆阳府的路上,贺元锋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西京大营,能有今儿与四大营并肩齐驱,号称大齐朝精兵之首的地位,全靠欧阳老爵爷,这些年苦心经营。
当初西京殿前司刚设立的时候,接连换了几任都指挥使,都未能将这西京大营理顺,反倒越来越差。将不识兵,兵不识将,整个西京大营的各级武官之中,多是西京府内的各公候伯子男府邸的世袭世家子。从边军调回的武官,极少受到重用不说,甚至还被排挤。
那些出身世家子,每日点卯都不到位。半年甚至是一年,在军营之中都见不到人。出操都花钱雇佣这西京城内的无业游民代替,搞到西京大营每次会操都成了笑话。最关键的,这些自幼长在妇人之手,长大了又过惯了倚红偎翠生活的武官,大部分别说开弓放箭了。
相当一部分,就连马都不会骑了。十年前曾经出个乐子,某次西京大营会操,一个世家子的六品武官,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骑马对练。结果因为纵情声色,身子骨都被掏空了。自己举过头顶腰刀,因为手臂没有力气。结果掉下来脑袋上,被他自己砍了一个一寸长口子。
这还不是最不幸的,最不幸的是这个家伙,不是被疼晕的,是被流出来的血给吓昏的。跌下马来,又被马给踩断了三根肋骨。而这个家伙别看是正六品的武官,可这位某伯爵家二公子,自十五岁恩萌受正八品武官开始,人家就没有进过军营点过卯,每次操练人都看不到。
那日里面他来军营,把他的上司给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个泼皮无赖敢跑到军营生事。要不是他当时任前军指挥使的爹,一眼认出了他。搞不好这位第一次来军营,即不顶盔贯甲、也不穿官服,只穿了一身花红柳绿衣服,让人以为是一个戏子的老兄,当时就会被赶出去。
这个家伙受到惊吓之后,更是半步不敢来西京大营。前任都指挥使,曾经要求在西京大营任职全部世家子,都要每日到军营点卯。结果,一半人根本不鸟他,另外一半人则笑话百出。找不到所属军营的,找到军营找不到自己部曲的,不认识自己上官的,不认识自己下属的。
见面后才发现,自己的上司或是下级,正是昨儿在某个青楼,为了争粉头争风吃醋而拳脚相向的对手。或是某个赌坊内,赢了或是输给自己地主家傻儿子。至于步军武官被盾牌砸坏脚面子的,马军武官不会骑马被摔个半死的,弓手武官不会放箭,被弓弦崩掉半口牙的。
在这些人来了之后,一切稀奇的事情都有可能。最夸张几个,都忘了自己是几品官了。六品穿着八品的官服,实在不知道官服去哪儿了,干脆穿着自己爹的官服混场的都有。有这些人,这西京大营岂不乌烟瘴气?几任都指挥使不是不想整顿,可谁拿这些世家子都没有办法。
这些世家子不起眼,可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国公、侯爵、伯爵一类的勋贵。眼下这些勋贵虽说已经不参与朝政,更已经不统军了。可这些相互之间同气连枝,一损皆损、一容皆容勋贵没有几个人敢轻视的。便是当年老王爷,在掌权的时候敢大杀宗室,却耐这些勋贵无可奈何。
贺元锋是黄琼外公的当年老部下,在私下里面与黄琼交流的时候,虽说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说话上也一直都很谨慎。但是对黄琼的外公,张口闭口还是一向尊称老王爷。贺元锋这个人,虽然不是很圆滑,但却是有一些城府,与黄琼之间始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即不过分掐媚,也不会为了避免而刻意的冷淡,可以说中规中矩。只是这个人给黄琼的感觉,他还在等待着或是在品味着什么东西一样。不过对于黄琼来说,只要贺元锋能听从调遣,协助自己彻底剿灭陇右叛乱。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位的自己,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投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