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玉,谷云纹,自然色的包浆,是真东西没问题,不过就是雕刻风格存在疑点,”余先生皱眉说,“汉代玉雕向来有‘汉八刀’的说法,下刀又快又准,收刀干净利落,而且多为斜刀,一面浅一面深,一般不超过八刀,大家看看这上面有多少刀?正反加起来十四刀!”
祁琨也指出问题“形制也不对!汉代流行玉葬即‘九窍玉器’,分别是一对眼盖、一对鼻塞、一对耳塞、一片口含、一件门塞和一件生殖器盖,这件玉豚用哪儿呢?不可能是盖,鼻子、耳朵塞不下,口含也嫌大,除非死者门特别……”
众人哄笑起来,戴贸江连忙辩道“卖家说可能是避邪用品,至于汉八刀是指单面八刀,正反加起来不超过十六刀就行了。”
“那就应该正好十六刀,现在十四刀也不对。”祁琨还是摇头。
唉,带了三件古玩两件不对,还有一件被占了便宜,戴贸江满心郁闷地准备收起那件汉雕玉豚。
这时白钰说“关于汉八刀的提法,清代中期学者陈性在《玉纪》里阐述过,汉八刀实质是口音之误,应为‘琀背刀’,专指殓葬玉蝉,其它汉代雕刻哪怕再简古也不好叫汉八刀,顶多说它具有殓葬玉蝉的‘琀背刀’风格,由此个人认为不能以刀数判断是否为汉代玉雕。”
“哦,那小白觉得它用在何处呢?”缪文军问道。
“‘九窍玉器’始于西汉,后来由于玉葬成风,导致好玉价格大幅上扬,普通人家用不起九件,只能象征性做两三件,其中主流雕件是唅蝉和握豚。唅蝉置于死者口中以蝉有蜕变再生之力寓意灵魂得以超脱,握豚代表财富,握在死者手中表示不空手而去,到了阴间还拥有财富。汉雕特点是身上不钻孔和雕工极其粗犷,但蓝田玉硬度很高,不可能用刀刻成,大多数是‘铊具’琢出来的,汉八刀只是风格的代名词而已。”
余先生在手机里翻找了一阵,道“查到了……《后汉书》里记载过握豚的用途,小白说得不错。”
既然是正宗汉代玉雕,引发的兴趣就大不一样了,祁琨和余先生将玉豚来回传阅把玩,爱不释手,最终按戴贸江所说的九折价格成交。
小有斩获,午宴虽说还是不喝酒但气氛很好,围绕收藏古玩的趣闻逸事五个人聊得很开心,期间趁着缪文军、余先生和戴贸江争论宋瓷成就时,祁琨只问了一句
“小白在经贸委哪个部门?”
“经济运行处,目前主要牵头负责榆达集团和化工厂入股事宜。”
祁琨似对榆达入股一事略有耳闻,颇为意外瞅了瞅白钰没再说什么。吃到尾声,余先生似不经意地问
“小白年纪轻轻就知《玉纪》典故,是家学渊源,还是有高手指点过?”
白钰道“我舅舅喜好收藏,故而跟在后面学了不少。”
“想必在收藏圈享有盛名了?”余先生试探道。
“他在香港时间比较长,与东南亚藏家圈交往密切,后来回内地时我已调到通榆工作,接触很少。”
白钰谨慎答道,说的也是事实——因为种种因素白昇非常低调,几乎不与京都收藏圈来往,只限家族子弟之间很小的圈子。
余先生点点头没再追问。
途中白钰知趣地到前台结账,八千三!不就喝了两壶茶、四菜一汤的便饭吗?仔细看了两遍账单,没看错就是八千三。
吃完午餐祁琨抱着两件古玩心满意足离开,回程途中白钰询问余先生底细,缪文军却说自己还在暗中调查之中,这个小圈子其他人也都不清楚,余先生只跟祁琨单线联系。
“余先生身份是个谜,可能对祁琨稳稳当了九年常务副部长发挥非常大的作用,不过对我们无所谓,”缪文军道,“你的关键在于跟祁琨打成一片,几个月后不等你说,他也会主动问;他问比你说的效果要好,所以必须沉得住气。”
白钰道“谢谢缪市长指点。”
缪文军爽朗笑道“谢什么谢,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具体怎么把握机会还靠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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