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吴珉惊疑不定地问“这样做有毛病么?咱山里人啥都不懂啊,白乡长给指点指点?”
白钰道“很明显配合企业偷税漏税啊,记住了,以后凡涉及动用扶贫资金只认扶贫办通知……时间不早,休息吧。”
第二天醒来,整个山寨已经洋溢在节日的喜庆当中。
举办祭拜仪式的大空场边排着各家各户主动搬来的桌子板凳;勤快的女人们围着七八口大铁锅忙碌个不停;男人们有的帮助搭台子,有的从寨外一趟趟扛来干柴。
年轻的女孩们则穿上最隆重的民族服装,三五成群地站在树荫下叽叽喳喳说说笑笑。
要等到太阳落山,篝火燃起的时候,她们才能接受小伙们的邀请翩翩起舞,一曲跳完就代表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白钰却顾不上参与到喜气洋洋的节日筹备之中,而是盯在村部监督吴珉等村干部对万元农副产业扶贫开发资金进行了分配,造册登记,村民按手印确认。然后余世强现场公布成长期樱桃树高中低三档价格,率着村民们到梯田林园挑选,漆字认证后才作罢。
阮大叔等人工作积极性很高,表示明天起就到林园协助除草、喷药等。在白钰暗示下,余世强也表态村民们不会白干,干一天活就算一天费用,等到果子成熟出售回款后一并结算。
也暗含考核平时表现的意思,但这会儿不能说得太明白。
之后来到山体滑坡那段山道察看,挖土机等工程车正夜以继日地作业,预计最快明天中午便可通车。
回村已是日落黄昏,性急的小伙们已手拉手在空场跳起了舞,姑娘们却很矜持地保持距离,只跟着节奏拍掌欢笑。
在一棵茂盛粗壮的大树下,白钰找到隐在树后的蓝依。她穿着浅绿色碎花羊毛裙,淡绿色皮靴,脖子上挂着淡绿色碧玺,乍看宛如亭亭玉立的出水清莲。
“要是戴个绿口罩就齐全了,”白钰故意逗她,“怎么,不屑与民同乐?”
蓝依淡淡道“逃婚的人自带晦气,我不愿做诅咒者。”
“放弃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我的人生没有未来。”
“咦,你好像不是诅咒者,而是颓废的诗人。”白钰审视着她说。
“我、荆家寨就是诗和远方的写照,现实得可怕。”
白钰笑笑,道“所有的悲观都抵不上跳一曲舞的魅力,今晚我邀你共舞如何?”
很突兀,她侧过头打量他,良久道“我长得很难看的!”
白钰心里嘀咕道长得难看跟跳舞有什么关系?遂道“对了,昨天你在车上说活着逃出来就给我看真面目……”
“我还说我是丑八怪!”
不知为何蓝依又生气起来,撇下来跑开。
“丑就丑呗,又不是你的错……”白钰暗暗想,对她的喜怒无常难以理解。
夜幕降临,山风如歌。
空场中间燃起了熊熊篝火,三名村民推选出的荆家寨长者双手举着线香,以几乎失传的侬依族语大声颂唱,神情肃穆,四下里寂静无声。
作为山寨最尊贵的客人,白钰和蓝依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中心位置。
白钰悄悄问“大家都听得懂颂唱内容吗?”
吴珉深深叹息“别说大家,颂唱的三位能说个六七成意思就不错了。几十年来推行普通话,学本民族语言有啥用啊?”
简短的祭拜仪式后就一字排开山寨一年一度最隆重的长桌宴,没有花俏的菜肴,大海碗盛着的端上来的都是硬菜
红烧猪肉、红烧羊肉、土豆烧牛肉、烧蹄膀、炒肥肠、清蒸鱼……
喝的是山寨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甜甜的,也倒在大海碗里,真应了“大碗喝酒大碗吃肉”那句话。
大概不想当众摘口罩,也可能女孩子天生对大鱼大肉的畏惧,蓝依连筷子都没动半下,始终双手握着茶杯。
白钰体内流淌着白翎豪爽的血液,刚开始凡来敬酒都一口喝掉,转眼四五碗下肚,蓝依悄悄拉他衣角。
“怎么了?”白钰问。
“喝醉了能跳舞吗?”
原来她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白钰不由得心中一荡,接下来便克制了许多。
酒过三巡,不知谁带的头,几对年轻男女跑到长桌前的空地上跳起舞来,渐渐的,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上了年纪的也忍不住聊发少年狂。
“蓝小姐?”
白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她眼中流露出笑意轻轻搭住他的手,蝴蝶翩跹般下了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蓝依那舞姿,那腰肢,那摇摆,那旋转,那份闲庭信步的优雅与从容,特别踮着脚尖的风情,不用说起码具备五六年芭蕾舞基本功。
舞者对韵律和节奏的把握仿佛精准到毫秒的钟表,火候分寸拿捏到浑然天成的,又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好像舞蹈就应该这么跳,别人跟她不一样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