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陈旧的院门,被人从里边猛地推开,发出嘎呀的声响。
木门划拉墙角口,来回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
花时握紧收回来的有些冰凉的手,定定地站在门框外。
“你是…花时吗?”
过来开门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抬起苍老的面庞,浑浊的老眼,仔细辨认着来人。
“何奶奶,是我。”花时握着竹篮的手,紧了些,忙跟着点了点头。
“外边儿冷,快进来。”
何老太太弯着有些驼下去的背脊,招了招手,示意花时快跟进来。
上次见过的院子,依旧宽敞,摆放的东西也很杂乱,石磨、架子、干木柴、水井口……一样接一样。
花时跟在何老太太身后,一直被迎着走到堂屋,才停下来。
“来,喝点热水。”
何奶奶热络地给她倒了杯水。
花时伸手接过来,在碰到瓷杯冰冷的边缘时,手势顿了顿。
这茶水明明是冷的……
她飞快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水,上方漂浮着零碎的茶叶,杯底下的水像是没泡开过的白开水。
顶着何奶奶慈祥的目光,花时硬着头皮,轻抿了一口。
入口的水,确实是没泡过的井水,只是单单往里边加了些茶叶……
“别站着,坐这。”
何奶奶目光慈爱地看了她两眼,见她把茶水喝下来后,才重新转头,从旮旯角挪了张木椅子过来,示意她坐。
老太太似乎只是自顾自自己的想法,并不等花时开口说话,便扯着她的袖子,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花时拗不过她,只得坐下。
“何奶奶,我能不能借你家的厨房,给我用一下?”
花时看着老太太笑眯眯的侧脸,试探性地问了句。
何奶奶却一直偏着头,视线往她脚边的方向看,像是被什么吸引去了注意。
花时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喵……?”
靠着她的脚,老老实实坐着,舔着自己猫爪子的黑猫,注意到花时看过来的视线,也跟着仰头,看了过来,茫然地叫了一声。
“这、只黑猫是你的猫?”
何老太太突然出声问道,浑浊得让看看不清她眼瞳的视线,紧紧地贴着黑猫的身上。
花时察觉老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弯腰将黑猫抱了起来,放到怀里,才点头应了声,“是。”
何奶奶听到她的回答后,一直偏着头,人也好像僵在了原地,傻愣愣的,半响不动,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花时捏了捏手心,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
其实她也是思虑再三,才来了这里。
若上次花遇没有骗她,何奶奶的家里人都已亡故,嘴上念叨的那些也不过是她自己的幻想,记忆和精神分割出现了混乱,才说出那些话。
不管是上次的见面,还是这次的见面,何奶奶的情绪都表现得很稳定,与常人并无异议。
她也是带着私心才跑来了这里,何奶奶孤家老人,只一人在家,何奶奶家的位置也有些偏僻,出门要过两条山道才能再看到一户人家。
可见这地方十分隐蔽,来的路道两旁长满了杂草和堆积的雪,又能看出,这里很少会有人过来。
她在村子里没有熟悉的人,花家有李氏在,根本没办法让她施展拳脚,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何奶奶这里……
花时思索着,视线不由得隐蔽地落在左侧正方的木桌子上,摆着的三块灵牌,夫、儿、女…三人的灵牌,像上次所见一样,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灵牌擦拭得很干净,一点灰尘也没有……
“…阿时、?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不好意思…老太婆人老不中用了,没听见你说什么。”
花时正出神,耳边又突然传来何奶奶有些苍老沙哑的声线。
她愣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来,忙说道,“是这样的,何奶奶,我想借用一下你家的小厨房,可以吗?”
“厨房…?可以啊,去吧,就在院子外的东屋,出门就能看见。”
这一次老太太很快就应下来了,刚刚的出神发愣,就好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好,谢谢何奶奶。”
花时站了起身,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抱着黑猫,往院子外走了出去。
她站起来的一瞬间,何奶奶也跟着站了起来。
花时以为她会跟着自己出来,但是并不是,何奶奶只是站起来朝着堂屋放着的那满满一箩筐的棉花走去,弓着驼下去的腰背,用粗糙的手,翻着箩筐里的棉花。
从堂屋里出去的花时,抿了下唇,看着院子里簌簌往下掉落的飘雪,心里有些怪异。
何奶奶方才看着小黑的眼神,明显不对劲。
只是何奶奶发愣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她的话。
“喵……?”
舒舒服服窝在她手臂里的黑喵,见花时突然出神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用爪子挠了一下她的手背。
花时弯腰将黑猫放到地上,才往何奶奶所说的东屋厨房走去。
她收敛了一下心绪,走进来光线有些昏暗的小厨房。
眼前的小厨房的空间位置,都比花家的要好,宽敞亮堂,窗户面向光源的位置也恰到好处。
花时踮起脚,将紧闭着的两扇窗户给推了开,让外边的光线透进来,视野一下子明亮了。
厨房拾到得很干净,左边的墙角摆放着两个长长的木柜子,柜面没有关上,能清楚地看到里边装着的杂物,碗、筷子、盘子……整齐地放在同一层格里,还有一些看不太清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灶台有五个炕口,大一点的口子放着的是大铁锅,旁边四个小一点的,只有一个口子上放了个黑瓦锅,底下放柴火烧的口子,还残留着未烧尽的木柴。
右边的一大片空地,是摆放干木柴的地方,只是这一块的柴火很少,显得空阔,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木枝,和几块没有劈小的粗壮的大木块。
厨房门口的水缸里的水,也只剩一小半了。
花时走过去,掀开大锅上边盖着的木盖子,里边还剩两块黄色的玉米饼,还带着些热气。
应当是何奶奶早上吃剩下的,要留着中午当午饭的。
花时从柜子里翻了个木盘子出来,将玉米饼装进盘子里,又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她准备将这最后一篮子的冬枣,分成两份,一份做成糖霜枣子,一份做成蜜枣。
糖霜枣子的做法要更容易,也更方便一些,把冬枣用清水洗干净了后,再把表皮的水晾干,然后将糖块放到锅里面,加少量水,炒成糖浆,等糖浆加热到能拉丝,再把晾干的冬枣放进去,混着一块炒。
这个过程需要十足的耐心,因为稍有不慎,控制不好火候,就容易把糖炒糊,或是把冬枣给炒成糊味儿。
因为材料有限,花时一直全心全意地守着,小心翼翼,生怕给弄砸了。
虽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怎么下厨了,但刻在脑海里和身体里的记忆,加上她刻意谨慎避免。
一大份糖霜枣子很快就做好了,她一直憋着气,上下摆弄火候和锅铲,捣腾出了一身汗,所幸圆满成功,没有给弄砸。
“喵……”
蹲在她旁边,来来回回绕着她转圈的黑猫,一直仰着头,猫眼好奇地看着她。
这会儿见花时总算将东西弄好了,后腿一蹬,就跳到了灶台上,嗅着鼻子,往木盘子里的糖霜枣子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