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彦抬头迎着天子的目光,缓缓道:“陛下,我朝承担不起陆沉所率西路军战败的后果。臣老迈,不及年轻人锐气丛生,但是臣认为见好就收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李端又看向右相薛南亭,心中不由得轻轻一叹。
他能理解薛南亭此刻的纠结,因为陆沉的决定委实令人不解,连他自己在知晓翟林王氏的前提下都陷入迟疑,更何况是不知北地具体情形的薛南亭。
至于织经司提举秦正,他除了本职事务之外,从来不对朝廷决策发表看法,李端一直都很欣赏他这个优点,自然不会在此刻逼迫他开口。
满朝重臣皆反对,这种状况便是天子也得慎重考虑。
良久过后,李端终于开口道:“中书拟旨,命陆沉当以大局为重,不可轻敌冒进,不可强行深入盲目进攻,一切决定皆以优先收复东阳路为准则。织经司以八百里快马即刻将圣旨传予陆沉。”
李道彦和秦正相继领旨。
郭从义目光微凝,他没想到在这种局面下,天子竟然还会偏向陆沉。
这份圣旨最多只能算是提醒和警告,而非他先前所言,强命陆沉率军撤回,如此一来陆沉便有了很大的余地。
所谓轻敌冒进和盲目进攻,远在南方永嘉城的君臣如何能比陆沉看得更清楚?
当然,这份圣旨的意义在于事先划出一条线,如果一切进展顺利,那肯定是萧望之、陆沉和淮州军将士们的功劳。
可若是将来出了问题,这份圣旨便会成为索命符。
郭从义仍不满足,他自问此番不是针对陆沉,而是切实为大局着想,因此继续坚持道:“陛下,臣认为如今召回陆沉更加稳妥,否则这个年轻人一定会罔顾旨意,强行进逼河洛城!”
这一次李端没有再犹豫,干脆地说道:“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郭从义一叹,拱手道:“臣遵旨。”
群臣相继告退,唯有秦正得到李端的示意,独自留了下来。
片刻过后,李端神情复杂地说道:“陆沉这次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秦正明白他话中深意,因为朝廷压根没有想过这么快攻略河洛,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的问题,绝非一场大捷就能解决。
一念及此,他不疾不徐地说道:“陛下,陆沉想必已经得到翟林王氏的确切答复,因此他才敢领兵直逼河洛。其实无论他能否成功,这次都会发挥非常正面的作用,可以向天下人宣示大齐有能力收拾旧山河。这对民心尤其是北地人心的鼓舞和笼络十分重要。”
“朕知道,其实方才那些人也知道,但是他们为何如此坚决地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