蕤宾之钟长鸣。</p>

历代宝玉、车乘陈列大殿，天羽卫面罩铜甲，仪仗庄严。</p>

圣皇衮冕临轩，圣后退掩帐内。</p>

百官、朝集使、文勋武贵，莫不穿披朝服，肃穆以立，所有人静静地注视北庭使臣迈步四方，躬身候到玉墀之下。</p>

朝集使不居帝都，获知不多，只当寻常。</p>

小国使者们莫不羡慕北庭荣登第一。</p>

大顺固然天下无敌，可倘若要排个老二，非北庭莫属。</p>

猛虎与狼群。</p>

全是吃人的猛兽。</p>

“乞颜部怯特儿·巴图，参见顺元大宝圣文神武法天证道皇帝陛下！”</p>

巴图敦实高壮，鬓角斑白，脸颊肥厚而有褐斑，挤得眼眶狭如柳叶。</p>

他单膝跪地，在平滑如镜的地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看见了众人斜斜的目光，兀得心血来潮，生出不安和忧切。</p>

不对劲。</p>

然能被选作使团代表，自有三分镇静定力，事在人为，巴图没有因殿上状况慌了手脚，收敛思绪，恭恭敬敬地献上贺表。</p>

太监接手，转呈于鸿胪寺典客。</p>

典客拉开册页。</p>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窝阔台汗御极王庭，不获称庆阙庭，欢度佳节，特遣乞颜部勇士巴图为使，向顺元大宝皇帝陈贺以闻……”</p>

“宗师使臣啊……”</p>

梁渠默默观察。</p>

武道修行，弱的基本一眼就能瞧出来，不说具体到小境界某窍某脉如此夸张，辨出四关七道，问题不大，而要遇到瞧不出来的，用屁股想都知道境界要远高于自己。</p>

至于大佬伪装，隐藏自身。</p>

一般没那么闲。</p>

时刻注意自身姿态，收敛气息到固定水平，多累得慌。</p>

眼前的巴图便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臻象宗师无疑！</p>

整个殿内，除开北庭，再寻不到第二个如此实力的大人物用作使臣。</p>

阔啊！</p>

估计也唯有如此，方能压住一众北庭天才。</p>

念头转完，即听得北庭贺礼。</p>

“黄金王庭赠高山雪豹幼崽五十只，独角盔犀十头，千年雪莲花……”</p>

唱罢。</p>

无事发生。</p>

正当梁渠困惑，鸿胪寺欲往下宣楼兰使臣。</p>

“且慢！”</p>

巴图喝住，自袖中再抽出一封册页，双手捧举，恭敬抬高。</p>

冷风流淌。</p>

殿内微哗。</p>

虽迟但到！</p>

梁渠支棱耳朵。</p>

小国使臣不怕大顺御史，面面相觑，更有的当殿低论。</p>

缘何北庭会有两封贺表？</p>

怎么着，一封写不下？</p>

其余品级较低的京官、朝集使皆生意外，事出反常必有妖，北庭蛮子莫不是想来挑事？</p>

巴图恭恭敬敬地立到大殿中央，单捧册页，不卑不亢。</p>

内侍望向圣皇。</p>

圣皇颔首。</p>

第二封“贺表”到手。</p>

典客浏览几句，瞳孔微缩。</p>

好烫手的山芋！</p>

“许卿家。”</p>

“陛下！”</p>

“念。”</p>

“……是！”</p>

典客扫一眼巴图，吞气诵读。</p>

“致顺元大宝皇帝：吾曾闻，虽有良剑，不锻砺则不铦；虽有良弓，不排檠则不正……”</p>

……</p>

太阳渐升。</p>

丹陛上的日晷逐移逐明，汉白玉的圆盘反射耀眼白光。</p>

“该轮到北庭了吧？”</p>

花清都、李秉中守卫殿外，瞥向身旁的朱红墙壁，再瞅一眼晷针。</p>

庆贺新节的流程年年大差不差，先内再外，时间全能推算。</p>

按理到了各国使团献礼跳舞环节……</p>

心思方生。</p>

二人背后殿内传出喧闹。</p>

众多语句混合成糊糊，紧接着有数道掷地有声的喝骂冒出，其声陌生，口音浓厚，异域之风浓重，许为小国使臣。</p>

平地惊雷。</p>

即使北庭使臣巴图说话好听，依旧不改佳节之日，当堂挑衅之事实！</p>

结果大顺自己人尚且不急，反倒小国先行愤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