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琮并不关心诸如整军、非攻、国联之类的内容。
因为宋国的命运不由宋国的本土贵族做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戴琮更关心的,是墨家准备出多少钱帮助搭建盟台之类,这对他而言很关键也很重要,也算是他主政宋国以来第一件能够获得民心的大事。
很多失地的农夫逗留在商丘,这里面就包括许多用各种非法或者合法手段兼并土地而失去土地的。
这些人是商丘的不稳定因素,戴琮想要解决他们,至少这样能够得到一部分民众的支持。
但是他没钱,也没能力组织开垦垦荒。
戴琮读过一些管子学派的书,管子学派对于经济的见解,是在经济道法自然无为的前提下政府干涉,譬如在荒年的时候要鼓励富户消费、开展基建。
管子学派认为社会财富总和是足够的,重要的问题是分配,如果荒年的时候富户可以大兴土木、修建房屋、甚至于做饭的柴禾上面都雕花,这样才能促进财富反向流通。
然而商丘的富户并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消耗这么多的劳动力,而大量的无地无业人员聚集都城的后果,戴琮心中很明白。
现在谁是富户?戴琮认为泗上是富户。
修建盟台,需要钱,需要人。人可以拿钱买吃的、穿的,可以暂缓那种暴怒的心情,可以保持都城的安定。
虽然修建盟台花费的钱财不算多,所能以工代赈的人口也不算多,但至少……这是戴琮成为询政院大尹以来的第一件“利民之事”,开了一个好头。
后续的常备军征召、修建水渠、修筑宋国东部商品化农业连接泗上水运网的道路种种这些,这都是墨家已经和他提前商量过的,也都是可以快速缓解矛盾的。
譬如常备军征召,和后世宋代把灾民编入军队差不多,只要训练得当,一样可以拥有足够的战斗力,若后世欧罗巴的火枪兵,半数是人渣,半数是人贩子从各地运来的,战斗力倒不是问题。
至于说修建水渠、修筑宋国东部的道路这些,墨家也乐于出这个钱。
一则墨家的志向是天下,而不是非攻立国,早晚得修,如今修了将来也是天下的一部分。
二则是经济利益。
三则就是墨家现在不缺货币;宋国现在也不缺粮食布匹;之所以矛盾加剧源于财富的分配不公和生产资料私有导致的贫富加剧,以及反向流通问题。
顺带着也可以迅速让泗上的货币成为宋国的法定货币,收拢更多的黄金和铜等贵金属,依靠粮、铁、贵金属和手工业品作为本位基金也足以保证货币的信誉。
说是会盟台,但修筑的时候其实可以作为一个将来防御用的卫城堡垒使用。
再加上后续的移民和吸引移民到洪泽湖区的政策,宋国东部在无为而治的整体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之下产生的诸多矛盾,其实都是可以用苏北平原这个广袤的缓冲区缓解解决的。
只不过泗上要先紧着泗上工商业对于劳动力的需求来,大肆缓解一下工商业的用人荒和市场扩大下工商业作坊扩大产能的需求,等到稳定之后才能将剩余的人口送去做自耕农。
耕战政策固然可以快速地取得天下,但带来的后果也是严峻的。
耕战授田在别处贵族分封建制下是进步的,但在泗上工商业萌芽已经产生的地区是反动的。
泗上又没有足够的干部和足够多有能力的人才在苏北搞没有庄园主的庄园制合作社土地集中人口集中的农场,这便不可同一而论。
整体来看,此时自耕农的生活水平还是远高于在城邑做流佣的雇工的,可至少让他们有口饭吃。
有个活路,对于戴琮而言这就算是一个极大的作为,虽说民众也知道这是墨家在背后的运作,但至少他这个询政院大尹还不至于重走都城国人暴动的命运。
现如今国野之别被打破,但国人的含义最开始还是居住在都城的人,在大部分人口居住在城邑和城邑周边的时候,控制了城邑就等同于控制了一国的根基,而政变频发的乱世,控制了国都也基本等同于政变成功了一半。
这个道理戴琮还是明白的,所以对于墨家的政策他是由衷感谢的,最起码墨家似乎并没有要兔死狗烹的意思,他这个询政院大尹还能继续做一段时间。
…………
宋地西南,陈国旧地,十余年前反叛楚国复国的王子定都城,如今楚国的陈县,后世的周口淮阳,楚国衰落时候的郢陈,大泽乡揭竿而起后陈胜王的都城。
楚王熊疑巡幸于此,跟随的除了绝对忠于楚王的车广精锐新军外,几个在朝中势力强大的屈、景、昭等氏的贵族也一并跟随。
这一次巡幸正是因为宋国政变导致的,楚王必须要亲自处理一些事情,而陈蔡地作为楚国中原王权统治的支柱,也正是楚王巡幸至此指导这一次大事的最佳地点。
王子良夫代王出巡于洞庭苍梧、太子臧在郢都监国。
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