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鹣鲽宫!
鸟窝。
想当年,我们在这里得到了承乾。如今,在这里,我非常期望能够得到一个女儿。按你所言,这几日是你的受孕期,得中的机会很大。而且,你的身体很健康。所以,这几日,我当仁不让,致死方休。
看着再度累得睡过去的你,我的思绪回到定军山。
也许是我真弄得你的黄金总堂不自在,你找着万般借口将我骗出了定军山。当然,其中最引我兴趣的借口便是你想去太原。出了定军山,我才知道你的狡猾。你并没有去太原,而是走走停停,在游览了很多地方后,你才踏上了去太原的路。
当我们步进太原的时候,已是秋天了。
太原的秋天随时会有雪花飞落,天冷极,为免你受寒气,我小心翼翼起身的同时将盖着你的被衾替你捂了又捂。
今夜注定无眠。
我轻轻推开鸟窝的门,出门之后小心翼翼的带好,仅留一条缝好可以随时看到你,然后我站在鸟窝看着夜色下鹣鲽宫的一应琼楼玉宇。
琳琅苑、玲珑阁、琉璃廊、琥珀池、瑶琪园……一一复活。
一如我们的感情,一一复活。
这里,曾经是你我最为恩爱的秦王府,那个时候的我们心无城府,有的是少时的风花和雪月,有的是平顺的日子,有的是不知愁滋味……后来,天地风云色变,少年夫妻情裂,家事、国事、天下事,没有一桩尽如人意,我的生活彻底的天翻地覆,有时我甚至于怀疑,自己的心虽然跳动着,但它是不是还活着?
在和刘武周、宋金刚大战的日子,我带着乾儿来到这里,一来是答应过乾儿要带他回老家看看,二来我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我‘回来吧、回来吧’……
然近乡情怯。
我多想推开琳琅苑那曾经属于我们的寝居,但恐惧令我收回手,我知道,一旦推开它后的后果:不能,我不能再爱,也不能再相信爱,也许再次相信爱的结果会比第一次更惨烈。我……根本经不住也经不起再一次的痛,再也经不住那万念俱灰的又一次万劫不复,因为在你的面前,再强大的我其实只不过一个脆弱的我。
至少,我的心现在是跳动的,那我将这颗跳动的心就全部用在乾儿的身上罢。因为,孩子是无辜的。
那个时候,我似一个没有思想的游魂走在曾经熟悉的秦王府,但我却清晰的感觉到我的身边无时不充溢着一个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我的心狂跳不已:我的秦王妃来了吗?一如当年偷跑到雁门关般,她又偷跑出来了吗?
直至我喝命你‘出来’,你出来了,但那一身风姿,成为我今生再也抹不去的记忆。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然,那个带给我震惊一如我的秦王妃的人却是个男人,不但说着男腔而且有喉结,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透着诡谲的红,配着那一身的风姿显得异常的妖。
看不透啊,无论如何都看不透,这和那个当年只要一接触我的眼睛,只要一说谎便刻意回避并且眨眼眨得厉害的秦王妃是多么的不一样。
是?
不是?
比武过后,虽然‘他’耍赖赢得留在我身边为我效劳,但‘他’却不知,‘他’开始在搅乱我的心。
我不知道是‘他’太像你的原因才引起我的关注,还是‘他’太像你的原因让我再次不自觉间便总是想起你,总而言之,无论是‘他’还是你都惹得我浑身的不自在,我的心似乎又在拼命的渴望着燃烧。
打败刘武周,回长安后,舅舅和无忌分别找到我,问我为何冷落于你。
“谁说我冷落了我的秦王妃?”
“这些年,观音婢无出,谁心中又没数?”
“有的女人一生只生一个孩子,这很正常。”
“但你从未入足三思园?”
“我的秦王妃病了,要静养。你们是知道的,我太闹,闲不住。”
“二郎,观音婢的身子是不好,但也有好的时候。好的时候你何曾踏足过三思园?瞧你如今口口声声‘秦王妃、秦王妃’的叫着,一别原来那亲腻的‘观音婢、观音婢’之称,如果说你们二人之间没出什么问题鬼都不信。”
“二郎。观音婢打小失去父母,是我这个三哥带大的,我难免宠她,那就难免造就她要求你待她一如我待她般,这些你都得体谅。当然,很多地方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可能尽到母亲该做、该教导的事,所以如果观音婢在某些方面惹你生气,但便是看在我们兄弟的情份上你也得原谅她才是。”
“是啊,二郎。你冷落观音婢,难道真只是对观音婢一人?不要忘了,观音婢的身后有长孙府、高府,你冷落她便是对长孙府、高府不满啊。虽然我知道你这个人公是公、私是私,但其他的人呢,泾渭不如你分明啊,又会如何看待此事?”
“你放心,观音婢那边,我和舅舅会去和她说,让她不要再小性、任性,我们自会让她知道她这个王妃的位置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是属于整个长孙家族的,属于整个高氏家族的……”
唉,便是你们不这般苦口婆心,其实我也早就答应过乾儿要‘宠’他的母妃。便是我没有答应过乾儿,因了无极的原因,我的秦王妃在我的眼中已然成谜。所以,无需你们的谆谆教导,我都会去三思园。
是夜,我踏进我从未入足过的三思园。当然,为了搜出无极所有的装束,我以‘看看王妃还缺什么’为由让府中下人大行其道的开始了检查。
奈何,似乎早就算到我有此一着,在我将整个三思园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狡猾的你使我未有分毫收获。
“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本王来这里休息……本王说过不招惹你便一定不招惹你,如今来这里,全是看在蚕儿的面子上。他求我来看你,求我来体贴你……你好生休息罢,无需担心本王会越界……今天虽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却是本王战后归来的第一天。来这里,明着是给你长脸,实则是为了给乾儿长脸……”
虽然从此我睡在了外间,但却总是静下心神想听出里间有什么不一。奈何,没有,没有任何异常。
尤其是你安静得出奇,出奇得让我愤怒起来。
唉,我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只有你才能牵动我愤怒的情绪。
这个愤怒的情绪我懂:是恨,我恨你不在乎我。从来便没有在乎过我。
因为不在乎,所以你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躲着我。
一如你小时候,无论什么时候看到我,便似一只老鼠看到了猫般躲我躲得远远的。
一如长大的你,便算我们有了婚约,但你总是以‘男女授受不清’为由似避瘟神般的避着我。
一如现在的你,就那般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却恬静得若一朵睡莲。
你要当睡莲,我便偏要搅乱一池的池水!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对你再次产生兴趣是因了无极,还是我对你的爱根本就从来没有摒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