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为什么?”
“因为,这事牵扯了你。”阿娘仪态万方一笑,“很明显地是有意在牵扯你。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天生胆小怕事,还不敢去做这下毒之事。”
天生胆小怕事。。。我皮笑肉不笑地瞅着阿娘,“你不觉得你的遣词造句有待提高吗?要不要改天和我一起去书房?你要不去的话,我以后见到你都会很有心理障碍。”
阿娘一笑,“你是要我去书房呢还是要我保护你的太子嫂嫂呢?只能选一个!”
我顿时纠结了,最后讷讷道,“您继续说。”
阿娘这才道,“不止是我这么以为,宫中之人,但凡不是蠢笨到离谱,也都知道我会这么认为。所以,将你牵扯进来非但不会于事有益,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裴语卿是相门之女,她那父亲三朝元老,经历过多少朝堂风波,风云诡谲,才能走到现在的地位?裴语卿虽是女子,外表温柔,但虎父无犬女,那小心肝儿转得可比你灵滑多了,她如果要下毒害吟妃,会蠢到把你拖下水,于事无益还要反沾一身腥?”
“所以,你是从一开始就排除了语卿嫂嫂?”我忍不住开始深深佩服阿娘。
“嗯,”阿娘轻轻点头,“这事,其实还有另一个捷径可以看透。”
我巴巴望着她。
阿娘轻笑,“三个嫌疑人中,谁最蠢,下毒之人就是谁!”
我听得虎躯猛然一震。
阿娘这话,说得着实是太有气势了!我忍不住终于顿悟,怪不得她是皇后,我只是公主!
我推知是吟妃,那小心肝儿是千回又百转,绕了又绕才有最后的肯定,阿娘不过艳眸一眯,就能放话——谁最蠢就是谁!
这气魄,真是与生俱来,真是太有母仪天下的气势了!
我心中对她的景仰刹那间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疑是银河落九天。
“裴语卿、墨夷、吟妃三人之中,裴语卿和墨夷是真正的深藏不露,而吟妃与他们一比那只是跳梁小丑,她不过是想仗着你阿爹的宠爱得以蒙混过关。”阿娘看着我,轻叹,“女儿啊,吟妃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你而已。”
我唇角狠狠抽了一抽。
阿娘这结尾,还真是画龙点睛啊,既看不起了吟妃,又损了我。
我不甘心嘀咕,“那阿爹他不也能被她蒙过一时半会儿的嘛。。。”
我觉得我现在是在不顾一切拉人做垫背。
却只听得阿娘轻叹一口气,我心下一惊,抬头,见她面有忧色,心中的悔疚瞬间就翻天覆地而来。
“我。。。”
我刚开了个头,阿娘便打断我,她轻叹,“他不一样,上位者习惯了权衡各方,有时顾及太多,反而失了果断。”
“我方才排除语卿和墨夷的方法都太主观,凭的,不过是一句‘我相信’。可是你阿爹不一样,他统御四方,凡事求的是实据,早就没有说‘朕相信’的权利了,因为直觉有时会错,而他那个位置的人,犯错是不被容许的。即使现在你看来不过是宫闱小事,但人到他现在的位置,思维方式早已根深蒂固。”
“若我是他,事至如今,对我而言,语卿、墨夷、吟妃三人的嫌疑是等同的。因为水早已经浑了,那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不是语卿或者墨夷故意弄浑的?再者。。。”阿娘说到这里,声音里有一丝细细微微的心疼,“再者,他心中对于真正的结果也是排斥的。”
我听得心头一涩,看向阿娘,却见她神色如常,我那到口的话反倒不知该如何说了。
阿娘看了我一眼,便为我布起菜来。
后来,她一句“不想说这些事烦心”,我们便转了话题。
我许久没有和阿娘一起吃饭了,这时碍于我刚刚被人“欺负”,她对我便温和了许多。让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我若是病了,她对我总是特别的温柔。
如此,我便开始怀念过去的日子,这一怀念,又联想到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嫁出宫去。一时,心中忍不住惆怅沉闷。
阿娘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在送我离开时告诫我,对墨夷好一点。
我猛然顿住脚步,回身,紧紧看着她,颇有些“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不走了”的阵势。
阿娘这时才告诉我,“乐太医说,那婢女指甲上的毒药并不是芭蕉不解,只是另一种不知名的毒。”
我大惊,又突地恍然。
我就说,为何会那么巧,墨夷没有下毒,却能随身将毒药带在身上,在关键时候拖吟妃下水?
原来,他不过是随意拿了另一种毒药出来充数。
不知名。。。
好厉害的手段!
他算准了乐太医会帮我,那么当时的情况就是,在太医院太医们束手无策之时,墨夷救下了吟妃一命。而这时的墨夷和太医院院正两人却都一口认定那毒药就是芭蕉不解,那么,其他太医即使知道那毒药并不是,他们也万万不敢说出来。
因为,一旦与吟妃的恩人墨夷和太医院院正乐太医所言相悖,却又不能准确说出那毒药的名字,那不就等同于是在主子面前承认自己医术不精,在找死吗?
谁会那么傻?
所以,才会有太医院一帮太医指着分明就不是芭蕉不解的毒药,信誓旦旦地对阿爹说那就是芭蕉不解。
而这话一旦说出,更再没有反悔的余地,谁一旦反悔,便是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