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只觉蓦然一紧,脑子里有什么重重的东西突兀地清晰起来。
我问阿因,“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阿因神色一忧,对着我轻轻摇头,“奴婢不知。只是从公主征象上判断这是毒物。”
我略一沉吟,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是。”
我靠在浴桶里,听着阿因绕过屏风的脚步声,又道,“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阿因微顿,方道,“是,公主。”
我听得阿因关门的声音,身体再次猛然一寒,寒得发颤。我泡在水里,微微闭上眼,那画面又再次清晰了起来。
三年前,我的四哥,上官启,死时右手小指便是我右小臂现如今的模样。
青青紫紫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压到充血,却偏偏紫得发亮。
那时,我以为那是被什么东西砸到的,因为那只有一截小指。只是后来,我从四哥的府邸回宫去将阿爹阿娘请来,再见到四哥的尸身时,那一截小指上的青紫却已经完全不见,白白净净的竟像是我看花了眼。
我那时觉得奇怪,但因为太过悲恸,便也当真只当是我自己看花了眼。
而现今,我的手臂上也有这么一截。。。
我将右臂从水中抬起,想仔细看看再做比对。
却,一瞬间,我只觉头皮蓦然发麻。
我的右臂上,原本已经到我右手肘处的青紫,这时竟在缓缓往下退。
是,是往下退。颜色没有变,只是那青紫缩短了距离。原本是到手肘处,这时只到了手肘往下约两寸的地方。
而且,它还在往下退。。。
我只觉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住了,连毛孔都在发紧,我慌忙将右手再次浸入水中。用力太急,“噗通”一声,大片水花溅到我脸上。
我闭上眼,忍不住全身寒颤。
如果这是毒,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当年四哥不是疾病突发,而是剧毒突发?
只是,四哥是皇子,而且是除我之外,阿爹最宠的孩子。他的身份尊贵,谁敢对他下毒?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在浴桶里止不住地往下滑。
我将将出浴,阿因便进了来,身后领着一个宫娥,那宫娥手中的盘子上托着一只小碗。
我朝那小碗望去。
阿因道,“是墨大人的心意,说公主受了寒,让公主沐浴之后就将这姜汤服下。”
我挑眉,“他还没走?不是让他去上官景那里换身衣服吗?”
阿因看着我,一笑,笑得有点意味悠长。
我觑了她一眼,她方才正色道,“去了的。只是墨大人动作比较快,将自己弄好之后又去了一趟太医院,还把这东西带了回来。”
我再瞥了一眼那碗中褐黄色的汤水,不屑道,“姜汤颜色有这样深?他当我没喝过姜汤啊!”
阿因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又再次向我解释,“墨大人说这药是他亲自熬的,公主如果不喜欢,也许是因为更愿意喝皇后娘娘下令煮的汤药。”
我听得“皇后娘娘”四个字,瞬间如醍醐灌顶,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我只盼着,阿娘不要有脾气就好啊。。。
我接过阿因手中的姜汤,试着喝了一口。没想到,竟没有一丁点我讨厌的涩味,反倒有一缕枣香回味。
我觉得很好喝,于是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阿因又给我梳妆了一番,我方才领着宫娥出了寝宫。
墨夷原本坐在椅子里,听到响动,便朝着我望来。他漂亮的眼睛望了我半晌,却像是有些发怔,久久没有反应,就只是将我望着。
我走到他近旁,他像是猛然发觉他这时需要抬头才能将我看得真切,如此有些费力。这才站起身来,低头对着我一笑,“好些了吗?”
这明明是一句关怀的话,我却觉得他这模样,这语气说出来,让我全身不舒服。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
又对着阿因道,“让他们都下去。”
墨夷对着我挑眉,眼中一抹兴味。
待宫娥仆侍尽退之后,我也不和墨夷绕圈,只是抬头问他,“是你帮我解的毒?”
墨夷像是早有所料我会这样问,这时只是微微笑着对我点头。
我又问,“如果你没有帮我解毒,我什么时候会死?”
我问完,也不过一瞬间,便只觉墨夷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原本还对着我笑得风情万种,温柔倜傥,这时,却蓦然之间冷厉,周身的危险戾气像是与生俱来的。我看着,一阵没由来的恍惚,竟只觉那才应是他原来的样子。
他看着我,“你不会死。”
说得,极是斩钉截铁。
我心中一震,微顿。又将原本被衣袍掩住的右手露出,稍抬,让他能看得见。
这时,那青紫已经退到了手腕的地方。
我问出我心中的疑惑,“现而今,我是因为毒解了,它才往下退。但是假设今日我是毒发身亡了,它也会渐渐退去吗?”
“我说过,你不会死!”
一声冷厉,狠狠便打断了我的询问。我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觉腰上蓦然一紧,身体一暖,我已落入了一具结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