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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进来,见太皇太后呆呆地坐在床边,手扶着额头,眉头紧蹙,慌忙上前劝慰:“您老人家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
太皇太后轻叹一口气:“他们这是想要逼死我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呢?”
林嬷嬷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多嘴,只心疼地感慨一声:“您老人家别多想,先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太皇太后慢慢地转过身子,林嬷嬷上前拿锦垫给她在身子下面垫好了,转身取安神香燃上:“就别喝茶了,省得一会儿睡不着,给您盛点甜汤吧?”
太皇太后摇摇头,拍拍床前:“别忙乎了,哀家这心里堵得慌,什么也吃不下。林慧,你坐下,陪哀家说会话。”
林嬷嬷不敢坐在床上,在脚踏上侧着身子坐下,身子靠在床上,帮太皇太后轻轻地揉捏着腿。
“林慧啊,今年从过了年,哀家这心里就不得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每天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翻来覆去地想。你说,哀家处心积虑地,拉扯起自己这几个子侄,让常家荣冠长安,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太皇太后,您怎么这样说呢?就像您教育皇后所说的那样,朝堂后宫,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恩反复无常,只有这娘家才是自己的靠山和根本。”
“话是这样说不假,但是,现如今,智柔没了,至礼也一步错,满盘皆输,丢了性命。至义多年前的祸端也要东窗事发,他说月华可能已经知道了当年褚陵川战亡的真相。帮他,就要错上加错,不帮,他也难逃一劫,哀家这分明就是把自己捧到了悬崖边上,向前一步,粉身碎骨,他们又步步紧逼,后面全无退路。”
林嬷嬷总算是明白了二爷深夜仓促过来的用意,联想起今夜宫里发生的事情,感慨一声:“二爷如今这胆子的确是越来越大了。”
“胆子大,还不就是哀家给纵容起来的。当初闻听他惹下滔天大祸的时候,哀家选择了替他遮掩,如今,他有恃无恐,觉得反正天塌下来都有哀家给他顶着,自然就肆无忌惮,今日竟然捅下这么大的篓子,连皇后都敢动。”
“适才,奴婢听闻,邵相大人也进宫了,正在全力抢救皇后娘娘。御医们都断言,怕是没有救了,皇上从来没有这样震怒过,哪怕西凉边关一次次战败,他都稳若庭岳,没有这样大发雷霆。可见,皇后的确是她的心尖宠。”
太皇太后情不自禁一声苦笑:“所以说啊,这月华是轻易动不得。我们毫无提防,若是她果真有什么闪失,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肯定就是要跟我们拼个同归于尽呐。我们怎么办?难不成还果真造反不成?师出无名,必败无疑,哀家就果真成了世人唾骂的千古罪人。更何况,皇上这样宝贝她,肯定将她保护得如同铜墙铁壁,要想下手,谈何容易?
这许多年了,你见他对谁这样上心过,即便是君淑媛当初,他也不过就是跟太后呕了两天气而已。越是这冷清的人,一旦动情才会专情。这孩子就像是一杯烈酒,看起来清冽如水,其实一点就着,哀家看着他自小长大,他的脾性,哀家比他亲娘都上心啊。”
“那如今可怎么办?我们封闭了宫门,阻止皇后入宫,即便是皇后醒不过来,皇上大抵也会猜疑我们。”
太皇太后缓缓闭上眸子,一声长叹:“所以说,至义他这是将哀家扶到了虎背之上啊,哀家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反正都会招惹皇上怨恨。
一边是娘家子侄,一边是自己的孙子,两厢为难。哀家如今也尝到了当年智柔的苦楚。哀家还不如她,她大不了一死了之,死后见了褚陵川,还是个清白的。可是哀家呢,日后九泉之下见了先皇,见了列祖列宗,还有什么脸面?”
“太皇太后且莫妄自菲薄,当年先帝驾崩,皇上年幼,长安风雨飘摇,可是您老人家一手定乾坤,巩固了长安社稷,将皇上一手带起来,方才有今日的繁华。这些您老功不可没,有些事情也是情非得已,相信先帝他们都能理解。”林嬷嬷苦心劝导。
太皇太后沉默了半晌不说话,满腹心事,默然许久,方才幽幽开口道:“愈来愈觉得孤寒这孩子心思高深莫测,不明白他那样宝贝皇后,如何竟然将她遣送出皇宫去?又为何册封凌烟为妃?难道果真就是为了跟皇后赌气吗?哀家觉得心里没底儿。”
林嬷嬷犹疑道:“应该不会吧?看皇后当时可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否则,绝对不可能不露出破绽。”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无论是与不是,还好,哀家去年年底的时候,为了防备万一,提前安排好了一枚棋子,就是为了预防今日这样的情况,实在迫不得已了就孤注一掷。不过,事发突然,毫无防备,哀家需要时间筹谋。
如今,这皇后的性命动不得,最好的结局,其实不是置皇后于死地,而是她暂时活下来。拖延住时间,稳住皇上,哀家才有时间谋划这一切。否则,哀家真的难以想象,皇上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可若是皇后活下来,皇上得知了当年二爷通敌一事,不是一样会动手吗?”
太皇太后揉着自己的眉心,长长地叹一口气:“所以哀家才发愁啊,跟踩在刀刃上一般,可又左右为难,怎样做都是错。就满心盼着,至义只是多虑,月华根本就不知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