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从地上爬起来,偷偷打量一眼月华,果真就如陆袭所言,无论气度还是风韵都是一等一的。即便是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仍旧沉稳淡定,不急不慌,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安之若素的如水淡泊。
月华当先忍不住先问:“请问大人,皇上他龙体如何?是不是安然无恙?”
周远点点头:“太医院的御医已经给皇上诊过脉,确定安然无恙,并且也已经服用过预防的汤药,娘娘尽管放心。”
月华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那就好,以后就要劳烦周大人了,我清秋宫里十几人的性命就交托在周大人身上,一切听从周大人指挥。”
周远拱手一揖,语气铿锵道:“自从周远踏进这清秋宫那一刻起,周远这条性命便与清秋宫里诸人生死与共,自然不遗余力,医治好大家。”
月华情不自禁赞赏道:“周大人亮节高风,为了救人置生死于度外,堪称杏林表率。”
周远不好意思地笑笑:“娘娘过奖,医者父母心,这是小人的本分。”
言罢提鼻轻嗅:“想必娘娘已经采取了得当的预防之法?”
月华如实道:“只是道听途说的一点偏方,也不知道是否果真有效,聊胜于无而已,还是要依靠大人指点。”
周远对月华的临危不乱愈加敬佩:“娘娘果真如陆袭所言,不仅爱民如子,而且博学多闻。”
月华有些惊诧:“你识得陆袭?可是太皇太后跟前的那个宫人?”
周远点点头:“我们乃是同乡。经常听她提起娘娘,十分敬重您的品行德范。所以今日听闻消息才自告奋勇,前来清秋宫。”
月华恍然:“难怪本宫第一次进宫,伤了腰,她一个小宫女竟然能够寻来药方给本宫诊治,想来是托了大人洪福。”
周远诚惶诚恐地谢罪:“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小人以权谋私才好。”
月华对他愈加赞赏:“医者父母心,何罪之有?大人还请屋里请。”
周远也不扭捏:“正好想请娘娘移步,先行为娘娘诊脉,娘娘安然无恙,小人才可以安心为其他人看诊。”
疫情拖延不得,月华也不客套,将周远让至殿内,伸出一只素白皓腕,周远敛气屏息,仔细看诊,确定安然无恙之后,方才命香沉将清秋宫里并未染疾的宫人叫至一起,逐一诊断,所幸全都安然无恙。
众人见到皇上终于派了御医过来,心里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踏实下来。
周远打开药箱,将提前准备好的预防药材交由香沉,仔细叮嘱了熬制服用的方法,对着宫人详细讲述了预防疫情需要注意的几点事项。方才将自己重新裹得严严实实,转身提着药箱,独自去了染病宫人居所。
周远来此,只是想保住月华性命,为自己将来谋求一方富贵,对于这些患病宫人死活,压根就不放在心里。在她们满含着殷切与希翼的目光里,不过是敷衍着望诊一番,开了退热解毒的方子,就逃一样地出了房间。
说来也是凑巧,也许是周远运气好,那些宫人吃了汤药,天色微明时,竟然逐渐退下热,其他症状也略有好转。
月华顿时欣喜若狂,众宫人也仿佛是濒死之人终于见到了生还的曙光,将周远奉若神明一般。
但凡人都有恻隐之心,这周远又是为医者。他原本是为了名利权势而来,听了众人恭维,心里也升腾起虚荣与使命感,竟然冒着危险,重新到下人房里,一番望闻问切。
这一番仔细诊断,果真便让他看出不少端倪来。
这些染病的宫人也只是低热,呕吐,伴有轻咳咳喘,貌似与鼠疫症状一模一样,但是鼠疫其他的并发症,却是一样没有。
这周远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并非浪得虚名,他的医术来自于祖传,祖上也曾经是宫廷里小有名气的御医,自小耳濡目染,手下有真功夫,毫不逊色于太医院那些正儿八经的御医名家。
他再三诊断,愈加怀疑,他们所患的并非是人人闻之色变的鼠疫,怕就是吃坏了东西。
周远心中窃喜,他原本就是奸猾之人,思忖片刻,权衡利弊,就决定暂时隐瞒下来。
其一,自己还没有找到能够彻底治愈此症的方子,若是张扬出去,再生变故,令主子失望,那就非但无功,反而有罪了。
其二,自己擅于伤寒,其他并非专长,若是这不是鼠疫的消息被太医院的人知道了,定然会派人过来,抢自己的功劳。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是自己将此症当做鼠疫医治痊愈,那么功劳岂不更大?
一番揣度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暂时并不声张,对月华隐瞒了实情。依旧原来的方子用了巩固。
谁料下午的时候,病情却又出现了反复,那些病人的病症又开始加重。
这就奇怪了,周远仔细检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由,一时间一筹莫展,却只故作高深地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