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接到皇上的旨意,命人前往清秋宫。一众人闻声色变,全都避之唯恐不及,谁敢去?
院判更为难,资历浅的,医士或者医生敷衍着派过去,连个诊病资格都没有,皇上会雷霆大怒。资历深的,御医和吏目,在宫中都有关系,千丝万缕,派谁去送死,他都要掂量着。
院判一筹莫展,将目光从众人身上逡巡着过去,目光所及之处,众御医皆躲躲闪闪,战战兢兢。
太医院的门轻轻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宫人钻进脑袋来,打破凝重,冲着太医们落落大方地笑笑:“给太皇太后取安神香。”
院判识得那丫头,是太皇太后跟前的陆袭姑娘,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又继续冥思苦想。
有人静悄地站起身,白净面皮,国字面庞,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随我来。”
陆袭姑娘相跟着那人走进一间僻静的屋子,瞅瞅左右无人,方才一把揪住那人袖袍,激动地沉声道:“周远哥哥,机会来了。”
被称作“周远”的年轻太医反手就握住了陆袭的手,然后搂进怀里,如饥似渴地低下头去。
陆袭一把将他推开:“说正事要紧。”
周远见她一脸正色,不甘地在她脸上浅啄一口,方才问道:“什么事?”
“清秋宫皇后娘娘那里出事了,你应该知道吧?”陆袭一本正经地问。
周远点点头:“我正为这件事情提心吊胆呢,我主修伤寒,正好对症,又是吏目,虽然靠你打点寿喜总管进了这太医院,但是一没有银两奉迎,二没有攀得上的实在关系,好事不着边,有什么疏漏倒是个合适的替罪羊。
那院判十三位御医不敢得罪,净想捡软柿子捏呢。他的眼光都已经在我身上逡巡了好几圈了,怕是有意想让我去送死。”
陆袭耐心听完他的牢骚,神色一凜道:“我来就是为了跟你商量去给皇后诊治一事的。”
周远一把甩开她的手:“你疯了?让我去清秋宫?”
陆袭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富贵险中求,这对于你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就算是有富贵,那我也要有命去享啊?万一我也沾染了鼠疫,哪里还有命在?”周远顿时就急了。
陆袭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急,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周远见她也着急,顿时软下脸来,嬉皮笑脸道:“你说你说,知道你猫腻最多。”
陆袭冷哼一声,撇撇嘴:“费心巴拉地把你整进太医院,你看这都几年了,还占在这吏目的位子上,不上不下的没个起色,就连给主子看病都轮不上你,你就不着急?不想着向前一步,做个威风凛凛的御医?一辈子屈人之下,窝窝囊囊地听人使唤?那你散尽家财,进来做什么?”
周远受了一顿揶揄,忙不迭地去哄:“自然是为了你这个小心肝了,若非我能富贵荣华,如何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让你扬眉吐气?”
陆袭气哼哼地一甩手:“适才还甩脸子给谁看呢?若是果真送死的差事,我能巴巴地过来告诉你吗?若是成了,担保你日后平步青云,富贵享受不尽。”
周远眼前一亮,低声央求道:“快说,快说!”
陆袭又警惕地四周扫望一眼,方才重新压低声音道:“适才我去给太皇太后拨香,正好偷听到她跟林嬷嬷议论此事,说这事其中怕是有玄机。”
周远在太医院里也是听多了这紫禁城里的腌臜事,一听就来了精神:“什么猫腻?”
“她老人家听闻皇后出事以后,立即差人去打听了那训鼠人的消息。那人至今尚且安然无恙,并无任何病症。而且他进宫以后皇上还派了太监全程跟着伺候,全都相安无事,缘何唯独就清秋宫里的宫人们受了传染?”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她老人家那双眼睛毒着呢,她说里面有猫腻,就肯定有猫腻。更何况,究竟是不是鼠疫,不是还没有确定吗?太医院对症派了个擅长大方脉的御医过去看诊,又是世家子弟,手底下没个真功夫,没准就看走眼了,就是普通的吃坏肚子呢?
这样难得的好机会,你若是能抓住了,既解了院判的燃眉之急,又在皇后娘娘跟前露了脸,再表表忠心,显露出你家传的看家本事来。皇后如今正得宠,早晚都是一宫之主。你说,莫说一个小小的御医,就是将来飞黄腾达,也是板上钉钉。”
陆袭将整件事情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给周远剖析明白,周远方才恍然大悟,一咬牙:“对,你说得有道理,富贵险中求,我就押上这一把。左右只要防护得当了,即便是鼠疫,我也有五六成保全自己性命的把握。”
陆袭听他这样一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伸出纤纤细指一戳他的额头:“你呀,怎么就这样笨,保住你自己的性命有什么用?你还得想方设法地保住皇后,实在不行再使个苦肉计,必须要自己创造机会。”
周远更加嬉皮笑脸地笑:“还是宝贝聪明。”
陆袭被哄得既嗔且喜,满脸风情。周远按捺不住,将她一把揽进怀里,心急火燎地上下其手。
陆袭任他解了手馋,气喘吁吁道:“你若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了我,做那攀龙附凤没良心的陈世美。”
周远谗着一副笑脸,赌咒发誓,两人方才磨磨蹭蹭地出了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