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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给诸位公主的赏赐,以纯禧公主的最为丰厚。李薇在私底下则把五爷和七爷给端静、端仪二人的拿给她们。
可能离得远了反而会更大胆的表达感情。这次北巡前,五爷和七爷都分别拐着弯的找上她,请她带东西给端静和端仪。这些四爷都知道,还刻意避开给他们找她的机会。连递消息的都是张德胜,说不是四爷的手笔她还真不信。
端静和端仪虽然嫁人还没有多久,但却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一样。她们看着都有了三十岁女人般的成熟和稳重。
李薇也不自觉的不再把她们当小孩子看,而是像个大人那样跟她们对话。
“这是你九叔特意让我送来给你们的,他道过两年等端恪过来了,想请你们多照顾她一点。”李薇道。
九爷是一熟起来就一点都不认生的人,事实上他还送了礼给她,请她在宫里多照顾端恪。听说长春宫那边也被拜托过了,东六宫里也是可劲的送礼。叫她事后一打听,宫里真是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李薇也搞不清九爷是不是真的富可敌国,还是只是手松而已。以现在的生产水平来说,一口气修成个世界首富,一是挖国家墙角,二是做些垄断行业。比如当年的曹家在先帝的暗示和默许下掌握着江南漕运、东北挖参、采珠这三样,才算能把欠国库的银子给勉强补齐。
但曹家那是有先帝撑腰。九爷哪儿来的撑腰的人?他要来钱,必须要有门路,这门路上头就是皇上的青眼。可是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的四爷,好像都没有替他撑过腰,让他去占一门或几门垄断行业抓银子啊。
四爷只是说:“老九就是个借钱买衣服的人,不管自己兜里有几个,花得永远比存下的多。”不过他也说现在九爷是懂事了。
听到家乡的消息时,端静和端仪二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纯禧公主问了问恭亲王府的事,她就是常宁的女儿,不过幼年时就已入宫,按说对恭亲王府没多少印象和感情的。
四爷给她看过纯禧公主往前送进京城的家信,公主对先帝十分孺慕,信中都可以看得出来,对先帝关心得很,连带着对后宫的几位佟佳氏都不错。但是对恭亲王府却是在康熙四十年后才在信中稍加问候。
“那时起恭王叔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四爷叹道。
两年后,恭亲王常宁逝。纯禧公主曾想回京奔丧,不过只是跟身边嬷嬷提了两句,之后就再无下文了。
这里头有多少复杂纠结不得而知,此时坐在李薇面前的纯禧公主却是十分平静又坦然直接的问起了恭亲王府。
恭王常宁虽然好像并不得康熙爷的喜欢,但他的儿子生得非常得多。为了防止纯禧问起时答不上来,李薇在四爷的一对一教学中背得生不如死。因为常宁在世的有十三个儿子,子再生孙,孙再有重孙,嫁娶无数,结亲无数。
纯禧问起时她便要如道家常般娓娓道来,就像她跟常宁一家亲密得不得了,平常这些事就在嘴边一样。她做这些,都是因为四爷道公主抚蒙远嫁受苦良多,纯禧当年或许与恭王并不亲近,但现在老父既死,她可能也有些悔意,哪怕这些兄弟们很多见都没见过,她也想多知道一点他们的消息,关心他们的近况。
四爷说得很动情,她听了也很动情,不免脑补出一个中二时的小女孩以为父母不要自己,远嫁后才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后悔也没机会弥补的故事。
套到自己身上,更加觉得受不了。再看纯禧公主就同情得很了,相处起来反倒少了几分拘束感。
公主们会一直在这里住到圣驾回京时。
李薇知道四爷这么表达出去公主的荣宠,真的会有作用吗?实在是大清死在蒙古的公主太多了。总不至于在宫里就养得好好的,一嫁人就成脆皮了。
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去阴谋论。
四爷在前头也是时常叫驸马们坐陪,宴饮时更是不会忘了他们。此时他刚刚结束一场酒宴回来,身上还带着席上的酒气,更衣后坐下休息时听她这么问,想了下才回答她:
“朕也不知道。”
李薇有点讶异,她没想到他会在她面前直陈说不知道。
四爷端着茶时不时的抿一口压压酒气,整理了下脑中的思绪,从头给她说。
说起大清对蒙古下降公主这个做法,在一开始确实是还起了一点作用的。但要知道大清下降的公主肯定做的是正室,生下来的儿子那就肯定是朝廷册封世子的唯一人选。长久以往下去,蒙古各族首领身上都流着大清公主的血。
长此以往,这些出于大清公主的部族首领还算是纯粹的蒙古人吗?他们是会更亲近大清,还是把本部族的利益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蒙古人当然不会干站着让人欺负,渐渐的大清公主再嫁蒙古,生孩子的越来越少,再后来连活下来的都很少了。
大清肯定不能因为公主之死存疑就跟某一蒙古族打起来,哪怕他们只挑其中一个来杀鸡儆猴,剩下的蒙古族也有可能因为唇亡齿寒而跟大清对上。所以只能这么含糊着过去。
不过大清也不是只有嫁公主一个手段来控制影响蒙古,就像大清当年还在草原上时,各个王帐之间的关系复杂多变,大汗自己的兄弟、儿子也时常打成一锅粥。
四爷淡淡道:“他们既然不要大清的公主,那也不必留着他们的台吉之位。”
早年十三爷的两个妹妹抚蒙不久后就去世,到现在来拜见四爷的蒙古王公中,就已经看不到那两位驸马的身影了。蒙古王帐里的权利交接是十分迅速的。
敦恪公主,李薇还帮她准备过嫁妆。四爷前年就已经给敦恪公主的驸马安了个罪名,剥夺了他的和硕额驸之爵,虽然还是台吉,但穷台吉与富台吉,有多少奴隶,占有多大的草场,这可就难说了。
温恪公主的驸马,四爷也已经打算找机会把他给抹了。
但他们是宁愿公主们都好好的活着,也不愿意事后再去报仇。所以四爷才会这么努力的给公主们加恩。
“只是朕也不知这样有没有用。这世上如蒋陈锡一般目无君父的人有多少?”四爷摇头,“朕看不穿人心,又不能坐视公主陨命,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削弱蒙古王公的实力,把他们的部族拆得更多更小,消耗他们的奴隶和战士。
只有他们弱小的必须要仰大清而活,抚蒙的公主们才能安心出嫁。
屋里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灯,李薇坐在灯下,两人手里都排着一盏茶,四爷的声音很轻,神情既不激动,也不愤怒,说得好像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
可是她却听得一面背脊发寒,一面激动得像吸了兴奋剂。
因为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会这么做。一个封建帝王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他能轻易的决定一个国家的方向,他能决定国家的剑挥向何处,与谁为敌就是倾举国之力。
她想到了两年前十四爷出征,今年北巡他又特意带十四爷过来。难不成四爷想打仗?
她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他笑了,也在她耳边小声答道:“朕不打,朕只是想让别人去打。”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月,哪怕是在避暑山庄里头也热得人汗流浃背。
十四摇着扇子,喝着井水镇过的果酒。弘昤坐在他对面,二人正在玩联句。十四好歹比弘昤多读了几十年的书,他要是想临时去方便下,出去转转,就联个弘昤一时对不上来的,然后他再先告诉弘昤这句语出何典,让弘昤去翻,他趁机出去。
这次也是,苏培盛进来道:“十四爷,万岁请您过去一趟。”
弘昤待要起身请先生自去,他自会读书绝不会偷懒,十四就扔下一句:“一春略无十日晴,处处浮云将雨行。”
弘昤没读过这首诗,自然就接不下去。
苏培盛早就听人说过十四爷这种教书法,万岁听过都笑称十四爷爱开玩笑,却没说过有什么不好。所以十四爷这样也没人管了。他难得碰上一次,也不替五阿哥解围,只管站着听,想着一会儿见着万岁了好回报。
十四将果酒喝得只剩个底子,冰凉凉的喝着舒心畅意,不喝完倒了就可惜了。
“这是汪藻的《春日》,宋人,尤善四六,他的文章诗词对仗极好。你把他的书找出来读一读,我去去就来。”十四布置下功课,放下茶碗跟苏培盛去了。
到了晚上,弘昤是带着没读完的书去见李薇的。她看到他自己捧着个书匣进来,就知道这是他读到喜欢的书了,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