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北走了数里路,穿过了那片黑林,我握着琉璃瓶子在石蟹峡谷边缘停住了脚步,旁边的那古转过头来,忽的笑了笑,道:“顾友人,要走了么?”
我点了点头,将瓶子装进腰间小包里,道:“我们便在这里分手吧,在下要尽快赶回中原去。”
那古沉吟片刻,道:“也好。”他将背后的兽皮包裹取了下来,道:“这是阿比盖尔方才赠送的干粮,你拿着,路上用得着。包裹里还有一袋五味浆和一些创伤药,以防万一,扎巴尔写的引荐信亦在里面。”
我想了想,还是将包裹接过来,朝那古抱了一拳,道:“多谢了。”
那古却摇头笑道:“该说感谢的人是我,若无顾友人相助,此番访拜怎会如此顺利?只可惜我不能陪你去血手一族走一趟了。”
我将兽皮包裹挎在肩头,跟着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我还没有想好去那血手族,等你们天狼迁至大宋之后,我们再同去那血手一族。”
这句话说的有点客套了,嘴上这么说,我心里也没个底,等到他们天狼族迁至大宋不知道已是何年何月了。不过我的确没有即刻前往血手族的想法,我已打定,途径弥罗族南部的涵洞坡走一趟。关文禄能出现在那里,应该不是单纯的去捕猎独角兽。
那古倒没在意,只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中原再见了。保重!”
“告辞!”
我刚转过身还没走两步,只听身后那古忽然叫住了我,道:“顾友人。”
我扭过头来,道:“怎么了?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身后,那古正看着我,一脸的欲言又止,嘴里像是憋了一些话,良久舒了口气,却道:“没什么,沿着此林东行便是崇山峻岭,路途艰险,多虫多兽,顾友人多加小心。”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想要询问他一番,还没张嘴,他已带着三名族人朝峡谷下方爬去。下了几天的小雨,地上尽是泥泞的黏土,峡谷石壁上垂下的绿藤雨露未干,手抓在上面仍有些湿滑,不过那古几人毕竟在野外生存惯了,绿藤虽然潮湿,但几人攀爬的很是稳健。
你们也保重吧。我默默的想着。
没有了那古等人的同行,我也迈开了双腿,按照阿比盖尔赠送的地图一路向东疾行,行进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弥罗族的领地,北边以石蟹峡谷为界,距离弥罗族本部仅有数里之遥,并不是很远,而东、西、南三面的领地却要大得多,从地图上看,不算弥罗族本部的高山,三面领域占地已多达千余里,西面横卧连绵雪山,东面则是险峻山脉,而南边以袤林为界,再往东南里许便是涵洞坡。
那古告诉我,他们这里之所以偏僻,绝大部分的原因是东面的重叠山脉造成的。地图上,这一道山脉始于死亡沼泽南垂边境,自北向南而下,至弥罗族南边广阔的绿带,像是一道巨大的天然沟壑,将三族与东面沃土彻底分隔开,而如果我要赶至涵洞坡,就必须先抵达这条山脉,继而沿着山脉南下才行。照这等走法,我无疑是兜了个大圈子了,可若直接穿过弥罗族,能避人耳目则还好,一旦我被弥罗族人发现,只怕又生祸端。不过好在我现在内力已经恢复近半,这点路或许对那古他们来说颇是遥远,但对我来说,赶得紧一点话,大概用不到两天便能抵达涵洞坡。
黑林幽幽,因为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奔掠其中,入眼处尽是一片荒凉。
从峡谷出发,地势还算平坦,黑林中虽然树木众多,但树上无叶无藤,地上罕有荆棘,我走的颇为顺畅。只是这种平坦的路面在我往前走了七八里地的时候,地势也变得崎岖起来,四下多了不少矮山包,黑木的数量也变得愈发稀疏。
走了一程,翻越过数个山包之后,映入我眼帘的便是地图上刻画的那条山脉了。尽管我已想到这条山脉的浩大非比寻常,危峰兀立,但切实看到,我还是忍不住微微吃了一惊。这条山脉要比郴州的南北山脉大的实在太多,遥望过去,山脉自北延伸而来,宛如天上洪水倾泻,向南不知多少里路,气势异常的滂沱。山脉中的山峰多不可数,虽然没有弥罗族本部大山高,但也个个耸立入云,峰端在灰云上若隐若现,宽不见尽头,雄奇险峭。
如此高的山脉,怕是连只鸟也飞不过去了。也难怪弥罗族和天狼族、南喇族会被孤立在此地,北面有死亡沼泽阻挡,这里又卧着这等山脉,便是有意通商者,在到达山脉对面时恐怕也会望而却步,就是不知道南边又是怎样的一幅险象,不过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没再多想,沿着山脉脚下向南奔行。
直到天黑的时候,雨还没有下起来,我在山脚下寻了处避风地吐纳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往右臂上涂抹了些五味浆之后继续南下。山脉蜿蜒,山脚更是怪石嶙峋,碎石满地,并不好走。越往南走,一侧的黑林渐渐也看不到了,慢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粗壮高耸的巨树,地势也平缓不少。
傍晚时分,一声惊雷扰乱了我的前行之路,我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在林中避雨缓行。这应该是入春的第一阵雷声了,下的雨比昨天大了很多,已不再是绵柔如丝,雨滴打在树叶上也很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