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没有露面,只是派了几个士兵去做这件事。
可是他放心不下,他怕会惊吓到姝儿。
于是,他远远守在外面,留心着园里的动静。
那几个士兵匆匆出来,向他禀报完毕后,顿莫贺就让他们退下了。
顿莫贺在树下踌躇,是不是该去看看姝儿。
登里继位之后,不知还会不会任用他做宫中侍卫首领。
如果登里兑现自己的许诺,任命他做宰相,那么,一品大臣,是不可以兼任内宫守卫职务的。
也就是说,以后,再要见一面,也是不容易的。
想起姝儿,顿莫贺心中痒痒的,一种强烈地思念涌上心头。
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念我?顿莫贺想。
此时,听见园门口传来姝儿的声音。
那是姝儿正在和侍卫交涉。
顿莫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姝儿看到他,就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棵稻草般惊喜,说道:“我正要找你。”
三
姝儿急切地说:“求求你快救救青梅,她的孩子快要保不住了。”
出乎意料的是,顿莫贺脸上波澜不惊。
姝儿愤怒地道:“难道你也见死不救吗?”
顿莫贺无奈地说:“对于她的孩子,我无能为力。唯一可以帮你的,就是为她找个医官,看看能不能保住她的命。”
姝儿怒道:“我要去见可汗。他连自己的孩子也不顾了吗?”
顿莫贺将她拉到一边,低低地道:“可汗已经死了。”
姝儿呆了一下。
顿莫贺道:“你还看不出么?这是新可汗的意思。”
姝儿喃喃地道:“登里?”
顿莫贺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忍再说下去。
姝儿明白了,最不能容忍这个孩子存在的人,不是王后,而是登里。
顿莫贺道:“目前最要紧的,是青梅的性命。你不要着急,我这就派人去请医官来。”
姝儿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树上。
顿莫贺命令侍卫:“速去请葛医官和产婆来。”
姝儿默默地落下泪来。
顿莫贺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半晌,姝儿说道:“能决定生死的,只有权力。”
顿莫贺听她说出这样大彻大悟的话,微微一惊。
姝儿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凄凉孤单。
能决定生死的,只有权力。
现在,就连这个柔弱的小女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了。
青梅的叫声越来越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姝儿握住她的手,哭道:“你坚持一下,医官就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她自己心里没有任何底气。
青梅的脸已经被痛苦折磨得扭曲变形,她的身下,仍然泊泊不断地流出血来,仿佛要流尽最后一滴血。
姝儿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里可以有这么多血。
她绝望地喊:“快去看看,医官来了没有。”
青梅无力地道:“小姐,我要不行了。我要死了。”
姝儿哭道:“我不许你死。”
葛医官和产婆终于来了。
顿莫贺在门口对葛医官道:“尽量保住大人的性命。至于孩子,”顿莫贺叹了口气:“尽天命吧。”
葛医官会意。
葛医官医术高明,年轻时曾经追随顿莫贺的父亲骨力裴罗可汗南征北战,救治伤兵无数,立下过汗马功劳,深受可汗器重。英武可汗即位后,却不得重用,只在宫中做了一个小小的医官。虽然如此,却也是尽职尽责。
在葛医官眼里,顿莫贺就是骨力裴罗可汗的化身,在心里,把他天神一般敬重。
顿莫贺的吩咐,葛医官自会尽心尽力。
葛医官进屋,赶快给青梅服下止血的药剂,但是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用处。
产婆上前看了看,摇头说道:“已经胎死腹中了,死胎若是出不来,形成胎毒,大人就活不成了。”
姝儿哭道:“求求你救救她。”
产婆无奈地道:“胎儿太大了。就看她的造化了。”然后她使劲按压着青梅的肚子,喝道:“赶快用力。”
姝儿象是抓住了一丝希望,叫道:“青梅,用力。”
青梅用尽所有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冲破耳膜。
青梅的声音渐渐衰弱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已经近乎消失。
葛医官摇摇头,开始收拾药箱离开。
姝儿拉着葛医官的手,道:“您别走,您救救她。”
葛医官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安排后事吧。”
产婆叹息道:“真是造孽。一尸两命。”
姝儿看着气若游丝的青梅,悲痛欲绝。
青梅最后的呼吸终于停止,她的身子开始慢慢变凉。
姝儿哭天抢地地喊道:“青梅,你不要抛下我。没有了你,我如何能够活下去。”
顿莫贺进来,拉开趴在青梅身上痛哭的姝儿,哀痛地指使侍卫:“青梅夫人已经殁了。把夫人遗体抬至清德殿吧。”
侍卫默默不语的将青梅抬出去。
青梅秀发纷乱,双目紧闭,遗容惨淡,在受尽折磨之后,终于静如定葬。
顿莫贺看着她从眼前经过,想起当日一起蹴鞠的情景,不禁悲从心来。
姝儿一阵剧烈地疼痛,昏厥过去。
顿莫贺将姝儿抱在怀里,暗想,我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这样的伤害。
可是,自己能够做到吗?
假若今天抬出去的是姝儿,自己又该如何?
顿莫贺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假如是姝儿,他同样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个结果,他黯然神伤。
没有权利,连心爱的女人也不能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