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蝎部族最近一片阴云密布。
通常五天一次的宴会,已经两周没有举行过。往日夕阳西下时,战士们不时聚在部落中央,喝些浆果或玉米酿制的酒水,借着酒劲高声放歌,肆意谈论哪个姑娘的屁股更大。那是族人惯常释放心情的方式,但这些天的傍晚时分,广场上人数愈发稀少——仅余的那几个,谈论的也是更加沉重的话题。
作为荒原上最强大的萨奇人部族之一,这幅景象本不常见。没有哪个部族敢于主动找他们的麻烦。即使当年的干旱导致捕猎数量不足,他们也有足够的武力,从附近的弱小村落中劫掠到足够的食物……或者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
究其原因,自然是从西边不断传来的糟糕传闻。
北境森林里那些强大的「神明」,终于不再满足于他们的贡品与服侍,开始将部族一个个地彻底吞噬。至于被他们带走的那些族人,流言各种各样,可没有一个算是好的。
按照传闻的速度,恐怕最多两三个星期,自己的部族,就要同样成为流言的一部分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南边的艾尔纳人将视线盯准了帝国,对他们居住的贫瘠之地没什么兴趣——个屁。说实话,他宁可与那群该死的森林人共处,也不想把族人的命运,交给那群强大而……缺乏人性的家伙。
哈库姆自认为不是个蠢人。能够当上沙蝎的族长,除了足够强壮的肌肉,领导力和一定的智慧也不可或缺。可他把自己的脑子拧了又拧,也没法榨出一个足够好的点子,能够既维系住部族的存在,又保证他个人在族中的地位。
有什么人在敲他的门,他瞅了一眼阳光的角度——还不是饭点。这让哈库姆的心情更坏了。
“我说过,没事别来打扰我!”他大吼道,“不管什么事情,给我放到午饭以后再说!”
“恐怕你没时间吃午饭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原本闩住的门也不知怎么就打开了,“我有点事情找你。”
哈库姆盯着突然走进来的那个女人。她比自己大概矮两个头,身体的线条不错,有一些肌肉——但还差得远。肤色比萨奇人白皙不少,脸型与五官既非艾尔纳人,也不太像卡玛尔人。问题是,常年捕猎与战斗的本能令他感觉,现在两人之中……对方才是猎手,自己则是可怜的猎物。
他想到一种可能,冷汗顿时沿着脖颈流向背后。“神明大人。”他的声音一瞬间压得很低,“你……您有什么要求?”
女性嗤笑出声。“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些家伙。”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而我的要求很简单。让你的族人收拾好行李,然后跟我走。”
前半句话让哈库姆松了口气。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绷紧了神经,“走……去哪里?”
“能够躲开那群‘半神’的地方。”女性理所当然地说,好像这件事根本不存在难度,“不过,虽然名义上你还是沙蝎的族长,从今以后,你的族人们——包括你在内,必须听从我的要求。”
沙蝎的族长下意识地想要答应,但最后一刻终于收住了口。
自从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闯进这间屋子,自己就在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这让哈库姆异常恼火,他看了看面前铺着毡布的木桌,恨不得将它直接掀到对方脸上。
然后他这样做了。圆形的矮脚木桌随着怒吼声腾空,带着上面的几件摆饰和一柄短刀,朝黑发女性劈头盖脸地砸去。哈库姆随之长身而起,居高临下地怒视对方。
“滚你的蛋!”他大吼道,一边向前探出粗壮而发达的右臂。危险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眼前的女人或许是个巫师,必须阻止她施展任何巫术,然后问出她的目的。“给我——”
后面的词句变成了纯粹的抽气声。哈库姆感觉自己突然被抛向空中,必须张大嘴巴以避免咬到舌头。接着——在他做出任何应对以前,铺着毛毡的地面又猛拍向他的脸和胸口,力道之大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我没那么多耐心,也不是为了拯救你们。”平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跟我离开,或者留在这里等死。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