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
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1]……
“听闻你是长安人人惧怕的夜叉?燕国沉瞻,幸会昭元公主。”
“你知道我,可是为何我记不得你?”
阿胭,为什么呢?
2、【星奴】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几番空照魂销——从今天起,你叫星奴。记得月亮升起的地方就是家的方向。
一颗流星划破苍穹,凤鸣山巅皑雪苍茫,万籁俱寂,星河漫天。
“我因为救你弄丢了我死去的丈夫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留下来陪我。”
有风吹起了她鬓角的发,她转过头看着一脸呆楞的他,笑着说,“别以为我是可怜你无家可归,我高息月可不是什么好人。”
星奴还是定定地看着她,记忆中只有阿姊有这么好看的笑容。
她见他还是不说话,感到奇怪而顿了下来,忽而想起他是山林教化的野孩,释怀地笑了笑。
星奴透过她的头顶,看见墨蓝的天幕上悬挂着一轮皎洁月轮,圆圆的,好像幼时阿姊做给他吃的糕饼。
“今天是十五……应该吃月若糕……”她在他身旁喃喃自语,“也不知道长安现在还有没有人会做……我记得他会做……”
星奴拉了拉她的袖子,想告诉她以前自己也吃过一种别人都不会做的糕,是唯一的阿姊做的。每次他吃着糕饼看着夜空又圆了的月亮,总会想起自己的故乡。
她低头看着他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突然发出微弱的叹息。山下朝露寺敲响沉沉钟声,伴随着一两阵隐约的箫声,在无声的雪夜里回荡。
“走吧,天快亮了,要是被主持发现一晚上没回去,明天又要罚抄经书了。”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伸了一个懒腰。
星奴低头跟在她的身后,雪地里留着她一长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他贴合着一步一步踩了上去。
他记得怒雪狂风中的大漠,阿姊总会留下指引他回家的记号,直到有一天,那些无声的记号被风雪侵蚀,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所以你没有名字咯?那就叫星奴罢。你一定要把这个名字记住,若是找不到回家的地方,就寻着月亮升起的方向。”昏暗狭小的斋房,重伤在床的他听着她在耳边说起,一旁的斗窗飘洒进几片月光。
“你听,每晚都有人在奏萧。想来也是孤身一人,才会如此无聊罢。”
她踱步至窗边,窗外一直萦绕着婉转低回的箫音,千丝万缕的情愁将整个暗夜缠绕。她伸出手触摸着幽暗微光,眼睛里仿佛掉进无数的星辰:“你来得及时,我一个人很害怕孤单。”
孤单吗?好像是这样。
星奴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台阶下出神地望着天空。
“你说,遗忘与自我流放,哪一个会让人更孤单呢?”她自顾自地开口问他,却没有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或许孤单与生俱来,你看天上的月亮,不是一直这么孤单吗?它是不是没有家?还是说,它也像我一样,丢了自己爱的人……”
星奴随着她低柔的话语看向天边的月亮,无端变得哀伤。
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心中藏着太多的故事,因为无人诉说而变得孤单。
“你不会说话,我教你可好?”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掌,认真地在他手心书写下一笔一画。
“这个是你的名字。”她在他手心写下一个“星”字,“你看,天上这么多星星,你一定不会孤单。”
说着,她又写下了另一个字,“这个是我的名字。月亮虽然孤单,这世上却只有一个。”
她抬起头时嫣然一笑的神态,令他痴痴愣在了原处。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笑颜,仿佛直直照进心房的月光,让他能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
走进寺院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低头认真地走路,一不小心与她撞在了一起。
她看见星奴身后交叠在一起的脚印,微怔片刻,笑言:“不要害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人走掉。”
有风扬起她的长发,冰冷雪光照亮她的脸庞。寺院里又一声钟响,震起无数觅食的飞鸟。
她就那么轻易地道破了他心中的恐慌。直到很久以后,星奴才知道,因为她也和他一样,有着相似的恐慌。
“听说今夜会有流星,我们溜出去看吧!”
一路上,她兴高采烈地向星奴描述着流星飞落的绚丽景象,他看着她的神情,其实很想告诉她在大漠里,流星的陨落代表着战乱与流亡。
“我听人说,人死以后会变成星星,你有没有听说过?”凤鸣山巅上,她偏过头认真地询问星奴,看着星奴点头,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夜空,直到第一颗流星的降落。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会不会离你近一些?”
天空中繁星闪烁,没有人回答。
星奴扯了扯她的衣角,比出了一个祈祷的动作。因为流星的不祥,所以需要以虔诚的心来祈祷。
她照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我希望我能守护住我身边重要的人。让他们不再离开我。
又一颗流星划过夜空,一根羽毛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嘴角。睁开眼时,浩瀚星河间如同下起倾盆大雨,无数星辰坠落,掉进了时空的长河。
星奴不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望,但他能感受到自己亲吻她唇角时她蓦然扬起的微笑。
如果这时候,自己不是如此沉默。
那后来又会怎样?
——即使你许的愿望会带来战乱与流亡,我也会一直跟随着你,就像我一直寻找家的方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