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长生轻笑,那模样犹如夺命使者“那么现在我告诉你,这座白骨山底下藏着足以能够颠覆整个大周王朝的秘密,公主,你说我和你谁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刮一阵阴风,仿佛涌来潮汐,天地开始震动。黑暗的夜空被寒光照亮,连空气都骤然变得肃冷。我想我如何也忘不了此刻眼前出现的画面,一排排身着玄铁重甲的士兵岿然不动地站立,将这片山头层层包围,天地之间皆是铁甲银刃所携带的杀气。
“公主如今应该知晓为何将军不愿您回长安了罢。这些本不该告诉您,为了您,将军已经放弃了太多次机会!”
机会?我身子猛然一震,抬头望向这一排排兵马,凛冽的杀气足以撼天动地。长生的模样在我眼前变得陌生,面对眼前这早已袒露无遗的秘密,我不知该如何应对,畏惧起其中应当付出的代价。
“公主,关于将军您究竟了解多少?身为叛王之后,您知道他身上背负着多少往事与使命?我的长兄追随胶东王,我比谁都清楚王爷是怎样的一个人!太上皇改得了史事文书改得了天下悠悠之口,却改不了我们旧臣誓死效忠胶东王一脉的心!当年白露宫变,我的长兄惨死,死后被太上皇亲下旨意挫骨扬灰。幸得镇国公垂怜,以无字灵牌入得宇文武烈祠堂。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一家无怨无悔!跟随将军,我也无怨无悔!”长生回忆起往事,开始变得激动。
每个人生来背负沉重的过往。祁夜是,我是。长生也是。
“我且如此,何况将军?当年您与将军相知相识,将军顶着‘小九’的称呼时还只是宫廷中一名小小的金吾卫。你那父皇早已洞察,私下里调查起宇文府上这一位养子的〖真〗实身份。幸而镇国公及时察觉,将九爷送去了西凉,才以‘小九’的死换来了‘宇文祁夜’的生。公主,你自小养尊处优,可以衣食无忧地为儿女私情苦恼。可是将军不能!每个人都只看到金吾大将军神勇无敌,却永远不知道他是如何走上战神的神坛。公主,将军踏过血池尸山、走过修罗炼狱,才回到了长安与您相见的啊!”
血池尸山,修罗地狱……这沉重的八个字狠狠撞击着我一点点下沉的心。脑海中闪过的,是千灯会上我救下他那次,他遍布伤痕的后背。当时的我只觉得触目惊心,而今想来,鼻中莫名泛起了酸涩。那每一道疤痕,都带着祁夜讳莫如深的深情与不可抗拒的命运。
“公主,今天我将这些告诉了你,并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宇文氏落难,将军身份暴露,大周皇权更迭动荡……若没有这些,将军曾说过可以为了你抛却仇恨安心守护大周江山,但是现在不能!公主,将军已经为您牺牲了太多,这一次你能不能为他做一些让步?如今箭已在弦上,不能不发!”
我后退两步,神情愈发恍惚。我感觉身体逐渐冰冷,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嵌入肉中的刺痛令我清醒了几分,咬了咬牙,我道:“长生,你说的每一句我都听懂了。现在我只想说一句话,你听完如果觉得认同,便不要再阻拦我。如果不是,那我高息月只能认命。”
长生一怔,良久,开口:“公主请说。”
我从怀中掏出貔貅扳指,四周缠绕的红线盘根错节,早已分辨不清原本的纹路。“没有我,祁夜会死。”冷冷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坚定“没有祁夜,我也会死。”
天空骤然刮起一阵剧风,四周霎时间明亮了几分,随之又复于黯淡。长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半晌,怆然一笑,目光中透出几分释怀:“将军这二十多年来,果真没有爱错人。公主,方才在下失礼了。”
我看着长生在我面前跪下,身后狼群亦渐渐平息了嚎叫。“你告诉的这些秘密如今只有你知我知。回到长安之后,谁也不再记得白骨山中的一切。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已经被狼群啃噬,尸骨无存。你看如何?”冰冷的目光投向四周倒地的死尸,我对长生说道。
谁知长生一笑,答非所问道:“公主,白骨山对你而言再无秘密,沿着一开始的大路行走,不日便可直达长安关隘,你手中握着的貔貅扳指,能保你一路平安。”
长生话语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危险的讯息,我隐隐察觉出不祥,刚想言语,只觉长生突然向我扑来,我眼前一huā,大脑里一片空白。回神之际感到腰间一松,一道寒光闪过,电光石火间长剑直直刺进了长生的腹部。
“长生!”我一声惊呼,长生手握长剑对我笑得一脸灿烂。他如同一块残破的纸片从空中跌落,倒地的前一秒我伸出手接住了他,滚烫的鲜血打湿了我的手心,看着他的腹部不断涌出滚滚血浆,我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