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赶到嫦婕妤鸾轿前,萧贵妃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见皇上面色冷峻,也只是淡淡行礼:“皇上,您过来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视轿中正为倾城请脉的御医,对立在另一旁的蘅若道:“婕妤怎么回事?”
“父皇……”蘅若嗫嚅,注意着一侧的萧贵妃,顿了顿,“想是周车劳顿,嫦婕妤一时吃不消。”
蘅若丝毫没提倾城有孕之故,正巧太子睡了一大觉从麒麟撵轿中出来,见车马队伍停下,一群人团团围聚在此,凑进来道:“父皇怎么不走了?队伍停在此地作什么?”
御医正值确诊,拱手对皇上道:“启禀皇上,婕妤娘娘是喜脉,但是脉象虚浮,若不抓紧抢救,胎中麟子恐怕不保!”
四周顿时陷入一种僵持的沉没。蘅若与我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戏码。皇上与祁夜面色皆是一凛,愈发显得冷肃。我抬起头,偏巧萧贵妃也在打量我,朱红蔻丹手指划过凤目,目光乍现阴狠。
我当即明白这一场萧贵妃与皇上间的暗自较量。皇上一直按着倾城有孕一事,怕是难以抉择胎儿去留,萧氏知晓身为帝王,皇上最终定会排除外戚夺嫡之胁,便险行一招,借御医之口将有孕一事公之于众,逼得皇上作出抉择。
“婕妤有孕了?为何现在才说?一路颠簸动了胎气这该怪谁?”众人沉默不语期间,太子景滦突然冒出一番不经大脑的话语,我心中惊觉不妙,还未言语便见皇上双目蕴着火光,抬手便朝景滦脸上掴了一耳光。
“啪——”清脆的声音反衬出每个人脸上不同的表情,蘅若动动嘴皮欲向皇上求情,被我无声制止。
“起驾!赶至城内出云驿馆,御医若护不得婕妤母子周全,朕治你死罪!”
开春时节,山间极易下雨。黄昏时分还晴好的天气,转瞬间便泼下一场寒雨。
出云驿馆里,因下雨而起的湿寒让室内更显阴晦。我受不了这令人憋闷的感觉,出了房门立在屋檐下,隔着雨幕看见大大小小人流来回进出于嫦婕妤的房间,步履细碎急切,却又悄无声息,我看着看着心中的憋闷更甚。
倾城昏迷,危及胎中龙子,汉中府衙上各大官员倾巢出动,唯恐不测自己小命不保。
比官员更担心自己性命之忧的是御医,比御医更关心倾城胎儿的是太子妃与萧贵妃。
“公主,眼下该当如何?”蘅若见我换好衣衫出了房门,撑起伞向我迎来,站在雨中表情焦急而凝重。
时至今日,东宫历经一波三折,蘅若终于懂得拿起手中的利刃,却仍不会藏好心中打算,只一眼我便看出了她眼神里无声的请求。
我没有走进她伞下,望着对面幽深的居室,仿佛能感受到处在其中每个人的焦灼。这场淅沥寒雨,着实令人心烦。
蘅若走上来,看我良久没有反应,平日里柔弱的脸上迸显凶光,低声在我耳旁道:“公主若于心不忍,那我便自己动手!”
蘅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雨中,我心中掠过一瞬间的迟疑,此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与当初亟亟赶来灵犀宫求我的她有了些许不同。刹那恍神,我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这是一场赌博,若皇上暗许也罢,如果皇上动了恻隐之心,难敌悠悠之口,如此棋险一招,便是满盘皆输。
晚膳我没有与众人同用,祁夜便来陪我,我问起嫦婕妤眼下的情况,祁夜愣了愣,道:“胎儿倒是保下了,但御医说还需观察两天。皇上已经下旨,在汉中郡多停留两日,待嫦婕妤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他说这一番之时,脸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语气也是寻常。许是被我盯着注视了良久,祁夜疑惑:“愣着想什么?我就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