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风随语动,一抹黑云撞门而入,滚滚黑烟霎时间便将整个围院遮住。
黑影挥手间便是数道法印祭出,血色浸染,血红法印划破长空声势浩大,直奔白锦而来。
白锦抬手便将身旁的娘子与红娘一并划至身后,滚滚血气翻涌而出,凝结血色罡气一拳震出。
血色法印应声而碎,碰撞而生的强风席卷四周,将无数烟雾吹散,现出了来者的身影,与此同时庭院之人除身后的红娘与许红妆,竟是全都被震晕了过去。
黑衣老者点头狞笑,摸了摸仅剩几根白毛的头顶,说道:“白锦,我儿还在玄都卫大牢受的百般酷刑,你想成婚绝不得如愿。”
“今日用你的脑袋,来祭我儿!”
白锦面色微变,双手握拳摆开拳架。
他所修功法《玄灵摄》本就是活泛血气的体修之道,天生压制对面的鬼修之属,方才一击虽强,但并不是不可战胜。
黑衣蹒跚老人轻掐手印,一抹青绿出现在他身后,那是一具怨念深重的厉鬼,眼神中泛透着些许灵气,似乎拥有聪慧。
“青鬼,就是此人害的我儿死无葬身之地,今日我定让他血债血偿!”
红娘被突兀出现在空中的厉鬼惊吓,只见鬼物皮肤煞白,双目不断渗出鲜血,无数黑气自双手涌出,直接将操办婚事的红娘吓晕了过去。
白锦摆开架势,一汪气海于周身摊开,将身前黑雾隔断。
“刘景涂害百姓,他人妻女,将他人魂魄收化为厉鬼,条条皆触犯大玄法令,百死难咎,现如今你身携厉鬼伤害百姓,攻伐玄都卫,更是死罪一条。”
白锦后脚跺地,一阵红砖碎石腾飞,身形飞掠而出。
血气萦绕白锦双臂如同铁铠,飞舞途中便是三掌击出,直奔迎面而来的厉鬼出招。
“玄灵掌!”
一浪叠过一浪的血气凝聚成劲道,白锦一共可以凝聚三道,每一道都比前者更要凶悍,这便是大玄都卫的不传之法。
“小小三品也敢班门弄斧”黑衣鬼修鬼气四溢,震的身后黑袍轰轰响动,青尸上前饲掌,而他本体低身浅遁而来,手中黑气弥漫,利爪直奔子期心口。
白锦眼神微眯,单掌振飞眼前青尸之后双手合十一拍,一股劲气涟漪荡出,生生将利爪击退。
他抬手一看,双手手心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
“鬼气”
白锦活动血气,体表散发出一股股血雾,想要将厉鬼所携鬼气祛除,这是他铜卫时应付一个极其难缠的尸蛊术琢磨而出。
鬼修不愿给他这个机会,祭出一道黑旗,无数怨念组成的魂冢中诞出数量惊人的怨鬼,逼得白锦连连后撤,身前不断被冲击穿透,吐出一道鲜血。
趁他伤要他命,鬼修持旗前冲,将旗子祭于空中,将手中鬼气凝于掌心结出一柄黑刃用力握住,紧随怨鬼之后冲了上来。
“拿命来!”
“不要!”
利刃凶然入体,鲜血喷溅竟是黑紫色,白锦双目瞪咧,血灌瞳仁,直视着身前的一抹红影。
愤然之下一拳出手,竟是引得血流倒灌,巨量的血气凝结一处一举突破三品的关隘,滚滚拳风携带罡气将风席卷而回,刹那间便将鬼气击散。
一拳穿透鬼修身躯的白锦紧咬牙关用力拧臂,一旋一震之下便将震碎几块,无数鲜血喷溅在院落中。
青尸腾空而起,拈起空中的黑旗和一团凝结成黑团的雾气,快速向空中飞去。
“宁家小儿,迟早有一天我会取你性命,以报我肉身和我儿的血海深仇!”
白锦没有追击青尸,急匆匆转过身抱起那倒地的身影。
许红妆的头纱坠地,露出两颊梨涡,柳叶弯眉紧皱,呼吸轻微。
“不,不,不不不红妆,红妆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呆”
刚吐出一个音节,鲜血便随着咳声涌出,不仅仅是她的腹部流淌血液为黑紫,就连空中血液也已变色,显然是回天乏术。
许红妆颤抖着举起手,轻柔的抚摸着情郎的脸颊,是自小到大早已熟络的动作。
女子的眼中浸满了温柔,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惋惜,还有无尽的留恋与失落。
她轻轻抓住子期的锦服,用尽她最后的力气,想把她的脑袋塞进他的怀里,她的视野逐渐失去了光彩,可她就是想那么做,紧紧地,抱住她的新郎。
白锦发疯似的大喊大叫,可惜谁都听不到了,周遭的十几口人都被鬼气晕染晕了过去,只有他痛苦的抱着心爱的女人哭喊,可怀里的生命不会因为他的发泄就停留下来,他可以感到的温度正在消失。
“怎么办,怎么办”
白锦只觉得他的身体着了火一般,无数的刀子在他血脉和脑海中一刀刀的切割他的灵魂,这是他毕生所爱,若是真的失去了只怕走火入魔只在一瞬。
白锦双目被血色沾满,神色恍惚的他记起了刚刚死去被青尸携眷的鬼修,他跪地上前将碎尸的囊袋捡起,神识透入其中。
终于在一众丹药与鬼器中寻得一本古朴泛黄的皮册,神识一动将其取出,其上雕纹三个篆字:
《魑鬼录》
白锦一手抱住红妆的身体,另一手匆匆翻阅功法,呼吸急促。
“生必死,死归土,此之谓鬼。”
“鬼乃灵气所化,奈何厉鬼收化倶是仇怨恨毒,三魂七魄皆少,难具灵智,今我领大道显化,练万物之灵为鬼,魅,魑,精。”
“死生互通,生死相护,此乃大道也。”
白锦深呼气,仔细翻阅着功法路径与心经,开始调动体内的血气。
天地灵力万物皆为一体,儒释道剑法鬼妖术皆是灵气转化,他要用这精纯的二品血气转化为鬼气晋为鬼修,缔结鬼契!
单手掐诀,凝出一滴精血滴至红妆的眉心,将其三魂七魄锁住,随后庞大的血气被逆练的功法遮盖。
流淌在血脉中的血色洪流经过丹田被渡成汹涌的黑色鬼气,但二者并不相容,转眼间便折损大半。
白锦不管不顾,一意孤行。
滚滚黑雾自他体表涌出,血气四散,一抹束后的黑发竟是眨眼间褪成白发。
眉心轻点,红妆的身体竟然在黑雾包裹之下剧烈燃烧起来,被锁定的三魂七魄溢出,可刚刚想要四散向着天空飞去的魂魄竟在接触白锦黑雾的那一刻骤然间安静了下来,安分的等待着身体的焚毁。
消消雾散。
许红妆的身体连同那身华贵的嫁衣被焚成青灰,空中竟是出现了一具若隐若现的嫁衣女子灵体,她足底红莲雍容华贵,皮肤白皙的近乎病态,面容俊美。
白锦修炼三十六个周身,将所有的血气全部渡成了鬼气,一股脑的塞进了许红妆的灵体,而他庞大的二品血气,现在已经变成了五品的鬼气。
空中的灵体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捂住脸颊看着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的身影,但她早已没有了体温,现在更不可能哭泣。
立下鬼契的红妆对于发生之事都已知晓,她没有嗔怪,而是语气轻柔的问了一句。
“夫君,为何”
白锦,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趴在不远处上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里!”
那个身影低声说,声音软糯。
远山旅人打开了那本随身的手账,同时开始了另一种人生。
纸上的字体很是潦草,不像是女生写的,但一想起继母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手册是远山幸子的修炼心得,其中包含了灵力的冥想,咒符的描绘,甚至一些投机取巧的小法子。
虽然没写远山幸子这一脉从何继承,但她的师承显然很是正统,各式各样的咒符看的远山旅人眼花缭乱。
“月读命阴阳师主修辉夜阴阳道,咒术大多与占卜阴阳有关,没有土御门阴阳道那么强的攻击性,但辉夜阴阳道咒符千变万化,上勘祥瑞,下定风水,还算是蛮厉害的”
挠了挠头。
母亲的口吻像是在自我安慰,但话里话外对月读命的嫌弃溢于言表,这让他对先前那句“妈妈有保护你的能力”开始怀疑了起来。
——果然还是剑道靠谱些吧起码《东来剑经》听起来就威风凛凛。
白锦继续看去,师姐的手书得很是详细。
“启灵进入犬级后,叔叔带我获得了第一只灵兽,是一只臭烘烘的滑头鬼,我明明更看中那只镰鼬来的”
“红叶狩”,“野篦坊”,一个个鬼怪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甚至还见识到了德川高野说过将他吞入腹中的那只通路魔,也就是“见越入道”。
“通路魔的体型巨大,可随意变化,需先将其鬼相击溃,露出人身后斩断其手提之物即可”
原来如此它的本相还真的是人型,只不过都市传说中没有提到那个老伯手中提着什么事物
远山旅人看的一度入迷,有些跃跃欲试,就想去廊道上哪出家里那把辟邪镇宅的长刀哪来试试剑招,虽然那柄上古饰刀与武士刀长度有些出入,但大体的剑招还是可以练习的。
“咚咚。”
“方便吗,旅人”
远山幸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远山旅人急忙起身推开障子门,伸手示意。
“打扰了,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吧”远山幸子笑道。
“当然没有,妈妈。”
“最近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额,都很好。”
走进神社的书斋,眉头紧皱,他来确认一件事情。
他不断地翻阅家族的典籍,一本一本的寻找他想要查找的东西,终于,在微光的照耀下,他将一页黄纸册按在书桌前,一字一句的念出上面的文字。
“源赖朝,源义朝之子。
幼年识鬼,三岁举剑斩妖犬于田野,八岁张弓射鸟姑获。
十四岁启灵,灵力漆黑如墨,形似火,焚灼方圆数里,天狗食月,天地不见光影。
命式大凶,列十恶之首,名”
“恶鬼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