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就见戴权笑眯眯地道:“老太君,听说府上的小公子近来遭了一回罪啧啧,也是时运不济啊!”
“是啊,这孩子自乡试后,一直不太顺利,这回也是被小人暗算了。”史夫人心中一跳,本能觉得不妙,陪着笑道。
“可是官府不是吃白饭的。还有,安郡王府看在前世子妃的份上,也出力不少。眼下,官府已经查问出了结果。老太君,您可要听上一听”戴权的话虽是客气询问,但那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王熙凤的脸色顿时一白,身体微微颤抖,但心中还存着些侥幸之心。不会,不会吧,官府怎么有这闲心为贾宝玉查问这样无关的事
戴权似笑非笑地扫了在场的人一遍,清清嗓子:“老太君啊,官府查问的结果是这样的”
“所以,这是府上珠大奶奶和她娘家弟弟王仁一手策划布局,由王仁的酒肉朋友帮着,拖小公子入局。”戴权笑了两声:“不过,听说小公子在文会上说的那些言语,可谓是离经叛道!那可没人教,想来都是他自己的心里话吧”
“文臣们都不太高兴呢,安郡王府也是挺生气的!”戴权慢慢地道:“还有,官府仔细查了,珠大奶奶也是个奇女子啊,不但心狠,而且胆大,比起男子来,还要有胆色!这印子钱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官宦之家,若是放印子钱,那处罚更要加倍!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珠大奶奶只怕要往公堂上走一遭了!”
“对了,府上原来的大爷贾赦忽然就自愿出继,这其中可有缘故想来京城里许多人都对此颇有兴趣呢这原本是你贾家的家事,旁人自是管不了的,只是这又涉及到朝廷爵位的传承,就不能不过问了!”
“就像这回为例,你贾家如何内斗,没人理会。但算计时用上了朝廷违禁的五石散,那就不成了!官府准备公开审理此案,明镜高悬。老太君,这是给你小孙儿讨个公道,也可展示朝廷的公正严明。嗯,真正是皇恩浩荡啊!”
王熙凤听着这话,顿时就觉着双脚就发软了。往日里她觉着自己是国公府的嫡长媳,叔叔王子腾又是权势赫赫,四王八公再不如以往,廋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寻常的官府哪里能得罪她,那高高在上的六部衙门,也不会和她一个内宅妇人计较的。再说了,她又没犯下什么造反谋逆,杀人放火的大罪,何至于此
可今日来贾家的却是戴权,宫中数得着的大太监,话里话外的,那代表了皇上的意思。王熙凤吓得魂飞魄散,贾王两家,再如何显赫,也不过是臣子,如何能与君王相抗衡就算最后她能得到赦免,一个入过大狱,上过公堂的女子,哪家还能容得下
不说贾家,只怕王家,她的叔叔,都要抛弃她了!她还怎么活,兰哥儿有这样的母亲,日后还能在京城里立足出息么只怕在贾家便要沦为庶孽,在鄙夷和仇恨中煎熬!
王熙凤越想越怕,一时后悔不已,绝望地放声痛哭起来。她也顾不得颜面羞耻了,立刻跪下向戴权磕头恳求,她知道错了,宽恕她一回吧。
见戴权笑而不语,目光往史夫人处有意无意地瞟了瞟。王熙凤心中猛地一悟,立刻又膝行至史夫人面前,痛哭流涕地认错,求老祖宗救一救她,只看在兰哥儿和贾珠的份上吧!
贾珠见状,也上前来跪求史夫人。王熙凤是他正妻,她出事,他岂能不受牵累,何况他要顾念着兰哥儿呢。
“老太君,你们的家事,先商量一番吧,我也乏了,先去外厅喝杯茶。”戴权笑着道。
“戴公公,我那宝玉孙儿年幼无知,真的不能原谅么”史夫人且不理会贾珠、王熙凤,只直直地望着戴权道。
“老太君,小公子那番话可得罪了满朝的文武啊!”戴权摇摇头道:“他这样不同世俗之人,如何能忍心让他违背本心,去做个‘禄蠹’若是有别样的本事,他就是白身,也能造福百姓,就比如,比如户部林侍郎的父亲一般,他也不是进士出身,但如今在国子监里广受尊重,是无人不服的,因他而受益的百姓也都对他感激不尽。”戴权顿了一下:“皇上的一片苦心,老太君明白了吗”
这可是嘉仁帝特意关照着要他说出来扎心的,史夫人不提起,他都不会忘记的。
戴权又意味深长地道:“老太君自是聪明人!嗯,当今可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君主,只想把这国家啊治理得蒸蒸日上,青史留名。只是啊,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整顿军队、稳定边疆,兴修水利,赈灾扶贫的,哪项不要银子啊可惜啊,百官们不体恤朝廷的为难啊,因着太上皇的宽仁,竟然把这国库的银子都借空了!若是催逼着还债吧,那些不识大体的,都要向太上皇去哭求讨情,让皇上气愤不已。”
“要我说呢,这些人可是贪心不足,若果然艰难,那也罢了!如今他们一个个的锦衣玉食,奢侈无度的,家中女眷首饰华服,建起大宅子来,那是一掷千金的,几十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国库里的银子拖了一一十年都不肯还,还不要脸面地四处哭穷!这样的行径,就是咱们这些奴才也看不过眼的。唉,怎地就没有忠义之士来为皇上分忧呢”戴权喃喃自语道。
“好,戴公公,请去稍作休息。”史夫人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声音苦涩地道:“我们商议之后,再来请教!”
戴权哈哈一笑:“老太君果然深明大义,可谓荣国府的定海神针!不旺了是太上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贤德嫔有你这样的祖母教养,那是她的福气啊!”
等到戴权的背影消失在堂前,史夫人目光如利刃一般地盯在王熙凤身上,忽然站起身来,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声音冷厉,充满了恨意:“说吧,你为什么要害了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