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炸弹落了下来,男子只来得及说声小心,轰然爆炸的火光和粉尘将一切笼罩过去。
整个画面如同碎裂的玻璃龟裂起来,时间定格在那一秒,画面定格在那一帧,男子身形如矫捷的猎豹,横呈在爆炸点与女孩之间。
时间慢了下来,慢到手上的布偶小熊跌落的过程都异常缓慢。
斯卡娅抬起了头。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切嘈杂渐行渐远,整个世界再次被绿色的波纹填满,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片段。
头,异常疼痛,仿佛要炸裂开来。
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碧色的世界里荡漾,密密麻麻,越来越多,仿佛要将自己整个淹没。
“啊——”
斯卡娅整个坐了起来,呼吸急促,身都是冷汗。外面是轨道货车驶过的轻响,连带着房子都开始微微抖动,天花板上积蓄的灰尘嗖嗖嗖地抖落下来。
窗户外面,阳光明媚,一缕从天穹皲裂处漏下的光线打在房屋外壁上,透过斑驳的孔洞洒落进来。
木桌上,格里芬端坐在矮树墩制作的椅子上,正聚精会神地在黄色稿纸上纂写着什么,方框眼镜后面的目光凝重细腻,他歪了歪头,望着一脸落寞的斯卡娅,淡淡地问道:“又做噩梦了。”
“嗯。”斯卡娅淡淡回应,脑海里还带着一股莫名的伤感,这次,那个总是一脸阳光的“哥哥”,面孔又是模糊不清,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脑海中的身影变得淡了几分。唯一挥之不去的是那一身永远破洞的花衬衫和一条洗得褶皱的牛仔裤。
她突然有些讨厌起那个甩手将一切丢给后辈,不负责任的哥哥,死去的人固然惋惜,但是他们无疑又比较幸运,因为他们将自己的身影深深刻在后辈们的脑海里,并时不时督促他们去拼搏,去奋斗,去做些这样或者那样,有意义或者没意义的事情。
但——
大家其实并不想去做这些事情的,崇高的理想仅仅只是崇高,她更想躺在哥哥的怀里肆无忌惮地撒娇,像个孩子一样。
现在孩子长大了,但她不想独当一面。
如果你能回来的话。
斯卡娅这么想着,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一脸表情哀默的大男孩,那哀默的样子,仿佛在给整个世界吊唁。
无形中,那个总是阳光的颓废男子的侧脸和总是一脸漠然表情的男孩渐渐重叠吻合。她突然发现,自己有时候好像有些分不清两者到底谁是谁了。
——候鸟
当男孩吐露出这个词的时候,她的心神无疑是颤栗的。仿佛男孩的眼神刺破了她努力装饰起来的伪装,如同一柄发硎之剑,凌厉地一击,直刺要害。
对,候鸟,离群的候鸟,就像孤雁脱离了雁群。
孤零零在天空中飞翔着,努力装作自己依然知道目的地的样子。偶尔看到别的雁群从身边飞过,它的昂着脖子,一脸孤高。它是不能腆着脸靠过去的,因为过去也没用,无论你的姿态放得多低,对方都会毫不犹豫嘲笑你,攻击你,啄掉你的羽毛,撕扯你的羽翼。
你的表现得叛逆,你的表现得孤傲,你的表现得莫衷一是。
既然不能合群,就表现得叛逆一点,反正没人会因为得你卑微而同情你一眼,也没有人因为得你俯首而接洽容纳你的部。
哥哥走后,她就成了孤雁。哪怕拼命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也没用。在芬格里、沃利眼里,你始终都是异类。
接洽你,恰恰是你还有用,有成为炮灰的余韵。如果没有这点,他们会毫不犹豫抛弃掉。
这么想想,似乎自己跟那个男孩还挺有缘的,因为,在他的眼中能够感受到,都是被整个世界排斥的渣滓。
她起身推开窗户,沸沸扬扬的喧嚣迎面而来,底下廊道上人潮汹涌。天空中,轨道交际处,一列列锈迹斑驳的轨道列车正在缓缓移动。再往上,是刺目的人造太阳,由废弃核燃料改造,外形粗犷且毫无安措施,此刻正在汹涌澎湃地散发着灼灼热量,还有指数超标且肉眼看不见的热核辐射。
这里是位于城市地底下的人造聚居地,它的前身是地下防空甬道,经过几代人孜孜不倦的挖掘和探索,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且繁荣的城市雏形。
这里是自由的都市,也是拾荒者赖以为生的据点,这里是地下拾荒城市——巢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