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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后,雅并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总部大楼。前台漂亮小姐姐一脸错愕地望着一头扎入大门的雅,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雅如此非正式的着装。在过往的记忆中,对方永远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战术服,脚踩着厚重的战术靴,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双中邦白色小凉鞋,在平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踩出嘚嘚嘚有节奏的声响。
穿过回廊,刷开门禁,在一扇红枣木的房门前站定,也不敲门,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略微宽大的办公间,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部分占据了整个空间的百分之七十,有一排镶嵌式的书架,上面琳琅满目地放满了各种领域的书籍,精致昂贵的小牛皮封面,纸质精美白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而且主人似乎很爱惜他们,整个书架上整洁有序,一尘不染。
梨花木的茶几坐落正中,两侧放着复古昂贵的重枣木沙发,意大利贵族风格,轻奢曼妙,设计简洁,但隐隐透露着一股历史沉淀的沧桑感。
里间是个小隔层,空间不大,十来个平米,一张大班台就占据了空间的一半,理查德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他是个时刻注重形象的人,此刻却有些放浪随性。
他手持话筒,正跟人聊得眉飞色舞,看有人进来,微微有些吃惊,因为公司内竟然有人敢不敲门,不征得许可就擅自闯入他的办公室。但看清楚来人后,随即释然,捂着话筒匆匆说了几句后挂断。
“咖啡还是红茶?”他站起身来,走到橱窗边,随手翻开一个精美敞口陶瓷杯,动手泡了两杯红茶端了过来。
雅站在门口,有些拘谨。
“大人。”面对递过来的红茶,她微微低着头接过,愣愣的站着。
理查德眉头跳了跳,假装不悦道:“我说过,在没有外人的情况,叫我父亲。”
其实这句话他从没说过。雅猛然抬头,今天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格外温柔。
“爸爸爸。”她有些生涩,从出生开始,这两个字就没有吐露过。
理查德笑了,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示意对方过来跟自己并排坐,温柔说道:“你今天的打扮,很漂亮。”
他轻轻抬手,将少女额头的一缕秀发朝后捋了捋,别在耳后。
“嗯,”雅像个小女生,低着头玩弄着衣摆,脸有些发烫。
“去见过他了?”
“嗯。”
“情况怎么样?”
“看上去不太乐观,我询问了医生,医生也说体内多处暗伤难以愈合,或许会影响他今后出任务。”雅老实回答道。
“其实当初,老头子打算将他们三人让出去的时候,我是不答应的。其他两个无所谓,死了就死了,叶苏秦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伟业,至关重要。但是我说服不了你大伯,他很固执,他或许在外面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风景,其实我都懂,乱糟糟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他总以为抱上这些大腿,就可以让卡特里特衣食无忧。”
“他把卡特里特当作自己的孩子,我又何曾不是。抱上大腿,搞好周边形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看未必。”
“实力,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这个道理,你大伯既懂,又不懂。”理查德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上去踌躇满志。
“时钟塔离我们太远,太远。在汪洋隔绝的这块土地上,外面的世界离我们太远太远。外面打得天翻地覆,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少?这个都需要反复考量的,而不是被别人说两句,忽悠一顿,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诚然,那些高高在上的大组织,无论科技水平,制度方面还是其他领域都远远甩我们不止几条街,但是我们毕竟离他们太远太远。他们的手伸不过来的。”
“搞研发,搞新事物,那个女人过来,我们力配合,这是应尽的职责,毕竟小势力只能四处讨好才能够存活下来,这个道理,七八岁的小孩都懂,我又岂能不明了。他们对那个叫nibengen(尼伯龙根)的很重视,是一块新的领域,要我们提供适配体,当作实验材料,给了就给了,无所谓,但是明明知道一名很优秀的学员,我们其实可以包庇下来的,对方想要,开出条件,我看得出他们很迫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做素材的实验体。其实里面可斡旋的余地很大。”理查德说,“让我痛心疾首的,是你大伯的态度。”
“每一名学员都是公司宝贵的财产,那个叫莉薇娅的女人,跟我们交代过nibengen(尼伯龙根)细节和原理,虽然对方有所保留,但大概意思我懂了。他们自身没有把握,需要不断收集素材进行试验,好比收购一大堆小白鼠,并不会因为少了一只小老鼠,他们的实验成果就会推迟或者出不了,不是这样的。但是你大伯还是将卡特里特能够搜罗到的小白鼠都递交了出来,这是赤裸裸的在损害公司利益。更让我无比失望的是,在这次事件中,我们并没有获得任何实际利益。那个女人,仅仅只是科研部的小小主管,她没有替时钟塔发声的权利,她没有丝毫权限,她给不了我们什么,跑来耀武扬威,我们就得跪着听她发号施令,这真是太糟糕了。”
“其实我本不愿意为一个荒野来的臭小子跟你大伯怄气,实在是最近他越来越偏颇的政治策划,他在把卡特里特推入深渊。”
“最近几年他老是这样,不断地,不断地,在政策上面偏离初衷,他越来越盲目迷信外面的力量,从而忽略了自身的优势,这太糟糕了。”
“可卡特里特毕竟是他当家,他说一不二,我甚至越来越感觉连反驳的余地都在消褪。他还能再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但是卡特里特已经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了,我甚至不知道,明天,这个我们奋斗一辈子,呕心沥血的结晶,是否还能够存续。”理查德痛心疾首,捏的红茶杯吱嘎作响。显然他内心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那就让他死。”雅站起来,冷冷地说,“父亲,我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这一天准备的嘛。”
“对,”理查德说,“我暗暗培养你,就是为这一天准备的,但他毕竟是你大伯,是我的亲哥哥,我不想事情走到这一步,我试图挽救,但是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可惜。”他望着雅,神色有些寂寥,“你似乎已经不适合再做那个合适的人选了。”
“父亲!”雅急了,“我虽然没法接受纳米机器关于狙击领域的能力,但是我的身手没有消退,我还是合格的,请给我一个机会,父亲,我会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我一生都为了这个目标在成长,在训练,我不希望”
理查德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误会我了。”
他的脸上是爱怜,他上去深情款款的抚摸着自己女儿因为风霜而略微有些粗糙的脸庞,“你是我女儿,这个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儿女的父亲,当初是没得选,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包括我暗暗培养的那些杀手都太让我失望,你一枝独秀,我没得选。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叶苏秦。”
“可是,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为什么?我一辈子都在为这个目标奋斗,如果连这个目标也被别人抢走了,我不知道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雅颓丧地说道。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活着比什么都有意义,雅,我的女儿,听着,我想你活下去,这是一个父亲的期望。”理查德目光炯炯,饱含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