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后有什么轰然倒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雅跪坐在地上,清晰的泪痕在她污浊的面庞上留下一条条难看的痕迹,她茫然转头,一头足有一人高的化生正倾倒在地,脑袋上有一个清晰的弹孔,此刻正冒着袅袅的青烟。
怪物浑身长得像移动的肉块,肌肤外面是一层膜,可以根据不同的环境而变换色彩,哪怕在移动的时候,如果不凑在近处看,也发现不了伪装。此刻原本的伪装正在渐渐褪去,因为失去了神经元的驾驭,逐渐恢复成了它本来的色彩,灰色干褶的模样。
雅的脸色有些茫然,这是大脑反应跟不上外部变化的原因,她整个思考过程处在宕机的状态,连续几天的潜行和作战,她的体力和警觉性都下降得厉害,如是往常,视觉,听觉经过强化的她不难发现这种拥有拙劣技能化生的偷袭,但是此刻,已然精疲力竭的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
走道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雅茫然转头,一双军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军靴停在了她的面前,一动不动。她愣愣地往上看去,是一张冷漠到极致的脸。
对方拿起手枪顶住了她的脑袋。
她咧嘴笑了笑,终究被你逮住了呀。或许,死在你手上也不错。可惜!还没有获得爸爸的赏识好可惜啊,拼命了这么多年,努力地活着,努力地活着,结果还是这样果然什么事,到我手上,都是一团糟。
她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好累,好累。
女孩朝后倾倒,颓丧倒地,正要与地面接触的刹那,一双有力的臂膀靠了过来。
世界仿佛被绿色的液体给盛满,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水波中荡漾着,透过光波,是无数张扭曲的面孔,他们贪婪地打量着面前光溜溜的曼妙躯体。
面孔一张张在她面前浮现,嘴唇开开合合,音波冲突回荡,似乎不住地在说着什么,可惜她再努力也听不见哪怕一个字。每当一张面孔出现时,就会带给他一种完不同的感觉,麻痒酸痛皆有,绝大多数时候,是无处不在、令他想要撕裂自己的痛!
许是听闻到了她内心的悲鸣,整个空间如玻璃般碎裂开来,无数的记忆碎片在剥离,在抽走,仿佛一块块渐渐淡去的剪影。
也有颇为顽疾的,像长在身上的毒疮,不断被剥离,却总是滋长出来,那些记忆是哪怕埋藏在心底,依然令人痛彻心扉的场景。
——爸爸不可以,不可以,我是你女儿呀,是你女儿呀!啊好痛,好痛。
——耳畔是男人沉重的喘息和狼一样的嘶吼。
雅尖叫着猛然坐起,晨曦的阳光刺破云层洒落下来,星星点点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受。
这是某幢废弃的二楼公寓内的小房间里,样式老旧破败的沙发上面,雅茫然地转了个身,身上盖着薄薄的行军毛毯滑落下来,露出矫健,修长的身体。里面仅仅套了件内衣,身上各种擦伤造成的微小伤口和破片划出的创口已经经过了清洗和处理。
昏睡良久,刚刚苏醒的她,脑子里空空如也,并夹杂着一些间接性的刺痛。太多太多的记忆碎片需要拼凑起来,才能囫囵吞枣地描绘出当前的现状。
咔嚓。
二楼的窗户旁,叶苏秦仔细擦拭着步枪零件。当最后一个零件擦好后,他便以缓慢而又精确的动作将步枪重新组装起来,部件与组件咬合的时候,发出咔嚓一声轻微响动。
雅茫然望过去,看到叶苏秦的时候,整个瞳孔猛然一缩,所有的事件一瞬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所有一切都明了了。
雅张了张嘴,再次恢复到冷漠的样子,冷眼看着一旁叶苏秦,思绪了良久,终于开口,“我不会领情的。”
她有些嘲弄,看着叶苏秦发出呵的一声冷笑,“真的很想拜托你,收起你那些无谓的怜悯吧,我不需要,哪怕被你救得当下,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的,我劝你不要抱任何不切实际的期许。”
对于雅的毒舌,叶苏秦从头到尾置若罔闻,他将枪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并用布条蒙住枪口,以防止进灰,同时拿出一盒子弹,用金刚锉开始锉了起来。
忽然感觉很无趣,雅有些疲倦地靠在墙背上,两只眼睛忽闪不断,显然也对当下的局面,束手无策。
叶苏秦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当下的情况下,他似乎也不想要解释些什么,气氛开始渐渐变得尴尬,两个人各自不知道在思绪着些什么,唯独房间正中的那一口行军锅正在扑哧扑哧发出蒸汽扑腾的声响。
这种自热军锅不需要明火,内置高燃电池,可以在几分钟内将配置的口粮煮熟。效率和隐蔽性是它的特点,自然而然,这样便捷煮出来的食物也毫无口感可言。
叶苏秦起身打了一份口粮放在雅的床边,自己在角落里吃着自己那一份口粮。
肉沫和高热蛋白粉搅浑在一起的行军口粮吃起来像一团面糊糊,偶有的几根脱水蔬菜咀嚼起来毫无蔬菜的质感,更多的,像是在咀嚼绿色材质的塑料袋。
饶是如此,相比较压缩饼干,这仍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毕竟这是热食。
叶苏秦细细扫荡着餐盘,他吃得很仔细,将一点点残渣也要用舌头细致地舔一遍,吃完之后的餐盘干净得仿佛洗过。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来,将散乱的装备归拢收拾了一下,背在背后,淡淡开口,“走了。”
“嗯?”女孩茫然抬头,难以置信。
雅身上伤势不重,仅仅只是脱力罢了,简单休息一下,基本上恢复了七七八八,以她的实力,在接来下,自保显然没有问题。
叶苏秦抬脚就走,女孩在背后张了张嘴,显然难以置信这样的家伙,就这么简简单单走掉了?难道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或者企图?
对于这个始终看不透的怪男孩,雅很难言语此刻内心的感受,因为种种事物,在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在荒野里挣扎求生的人,不可能有这种不知所谓的低级怜悯存在,野区没有善良一词,有的只是利益与利益的纠葛,有些利益摆出来赤裸裸些,有些则隐藏得深沉一些,但无论哪一种,叶苏秦似乎都搭不上边。他——之前好像纯粹在追杀自己,这个不难理解,难理解的是,最后竟然纯粹的放过了自己!?
雅觉得过往的种种价值观在此刻似乎都派不上用场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