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相当满意。可惜就这三件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呐。”张扬故作可惜的说道。“啊？”孔兴安瞳孔震惊。“不值几个钱？”兰老板也表示不理解。“听你们的语气，这是想卖我个天价的意思吗？”张扬左右打量这两人，心想，这么快就开宰了嘛。孔兴安还是懂点规矩的，给出了数据支撑：“五年前，佳士得在英国拍卖过类似的一件，不知道真假，当时的成交价是14万RMB。”张扬听完，在心里算了下：“那这三件，加起来三十万吧。”“啊？扬兄弟，我没听错吧？这三件可是一套啊。”兰老板指着锦盒里的三件玉器说道：“成套的价格，不得高一点吗？”“哥你说笑了，这是玉钺啊，跟斧头是一样的，三个斧头要是一套，拼在一起，那是什么究极武器啊？”张扬笑着摇摇头，指着自己和对面两位说：“不能因为我们三个都是帅哥，就说我们是三胞胎吧？”“你这样说……也有点道理。”兰老板摸了摸下巴，继续发问：“就算单个卖，那也是三乘以十四万，四十二万，怎么加在一起，反而不值钱了？”“不能这么算。”张扬又摇了摇头：“这三件，不能全是真的吧？这可是良渚文化的文物，又不是马路边的狗尾巴草，哪来这么多的真品？”“所以这三件东西里面，我算它最多两件真品，合理吧？”“相当合理。”孔兴安点了点头。“不是，哥们伱怎么回事？”兰老板走上前拍了拍孔兴安的肩膀：“我现在不是在替你讲价吗？”“那我谢谢你哈。”孔兴安白了对方一眼。他径直走到张扬面前，把盒子的盖子掀起来，关上了。“这件先跳过吧，我长记性了，下次一件一件、单独拿出来卖。”“孔总这说的是哪里话……”张扬打了个哈哈，没有纠结，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事儿。他看得出来，孔兴安对这三件玉钺很有自信，有种好东西不愁卖的感觉，连价都懒得讲。那么是谁给他的自信呢？网上的鉴宝主播，哪怕是张扬自己，肯定都是不够格的，大概率是因为货的源头够顶。希望不要又牵扯出什么大案子，张扬心里暗暗想道。“继续继续，好东西还多着呢！”兰老板在旁白鼓动道。……这批出土文物看到最后，张扬预定了小三千万的货。孔老板给面子，定金还是那60万，约好送到临海再付尾款。等张扬下楼的时候，徐杰他们已经直播完了，在门口瞎晃悠。和来的时候不同，他们身边多了个中年男人，这人看到张扬，立刻点头哈腰的和他打招呼：“张大师，我，林于磐，您还记得我吗？”“哦～老林啊！”张扬想起来，这不是要办冥间博物馆的宝友嘛。这都能遇见，也太巧了。林于磐解释说，不是巧，是缘分。他是听说临安这边热闹，专程过来找潜在的投资人。逛画廊的时候，意外发现张扬开播了，林于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播画面，竟然和他在同一个地方。抱着追星的心态，他一直偷偷跟在高姐二人身后，直到直播结束才说明来意。高姐对了一下韭菜沟的暗号，确认是自己人，就让他和自己一起等，毕竟她也不知道张扬啥时候搞定。结果还真让他等到了。“所以你最后还是想一步到位，直接把博物馆办好？”张扬本来以为，上次聊完，这个林于磐已经改主意了。但他跑来找投资人的举动，显然还是放不下他最初的梦想。“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我不是犟啊。”林于磐生怕张扬误会，连忙解释道：“上次老师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所以这次我把房子卖了，以后吃住都在博物馆，就拼这一波。”房子……都卖了？张扬有些惊讶于这个人的决绝，虽然现在卖房算是高点抛售，但卖房梭哈博物馆这件事，还是处处透露着不理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外人不好说什么，不过张扬当时答应的投资计划，现在似乎有重新考量的必要。张扬刚想问对方，展品收集的怎么样了，一直在旁边旁观的兰老板，突然插嘴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筹建民间博物馆吗？”“不，是冥间博物馆，后鼻音，冥王哈迪斯的冥。”林于磐解释道。“这个……有意思啊！”兰老板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孔兴安，询问他的意见。后者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感觉没啥钱途。”“你眼里只有钱，懒得和你说。”兰老板自讨没趣，又转向张扬：“扬兄弟，是你在给这个博物馆把关吗？”“勉强算是，怎么了，你有兴趣？”张扬觉得，林于磐想找的金主，恐怕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有一点，其实我投资不在乎赔不赔钱，只要赔的慢一点，不要超过银行发利息的速度就可以了。”“兰老哥你这思路很清晰啊，活该你享大福。”“哈哈哈，那咱们换个地方聊聊？”张扬看了看有些紧张的林于磐，又看了看非常感兴趣的兰老板，两人似乎都已经默认，他是那个中间人。他仔细想了想，如果有香港富商砸钱听响儿，这博物馆还真能直接办出点名头。冥间博物馆？这项目……我张扬投了！“走，去酒店吧，这门口确实不是谈生意的地方。”……数天后，三川市。张扬和兰老板，结伴到了林于磐租的暂住地。他自己说是这是“仓库＋住所”，到了才知道，其实就是三个工业园区的小门面，以前是4S店，被他底价盘下来，用来放博物馆以后的藏品。这时候，冥间博物馆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涉及到的藏品，除了唐彩这类罕见的高档陪葬品外，剩下的无论是金属器，还是陶器，都比较粗犷。对保存环境的要求没那么高。进库房以后，兰老板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要先看看藏品：“咱们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什么？我看别的博物馆都有十大镇馆之宝，我们新开的博物馆虽然小，起码得有三到五件吧？”“当然有，藏品我都备好名册了。”林于磐递过来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简略的藏品信息和市场估价。最贵的镇馆之宝，当然就是那件唐代的镇墓兽了，当时宝友光拍卖到手就花了几十万，还不算带回国的运费。可惜宝友这辈子，目前为止就阔绰了那一段时间，后来拉的不像话，买的东西的价值，也直接断崖式下滑，从几十万变成了几万。除了最贵的，还有最大的镇馆之宝——南宋时期的石像生。林于磐花了三天时间，才把这两尊石像生，从魏家沟村搬过来。“这么大的石雕也要放在博物馆里展示吗？”兰老板有点犹豫。张扬是那个提议把石像生搬过来的人，所以由他解释：“你就说大不大吧？”“确实很大……这才两件，还是不太行。”兰老板勉强认可了这两件藏品，但对于他六千万的投资额来说，这还远远不够。“剩下的……”林于磐面露为难之色，求助性质的看向张扬。“剩下的我来吧。”作为幕后黑手，张扬主动接手。他知道林于磐为难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之前提的那个建议：既然博物馆从立意上就已经剑走偏锋了，那就不要想着用珍贵的文物来形成对其他博物馆的倾轧，而是要坚持自己的特色不动摇。简单来说：不买贵的，只买怪的。“来来来，咱们先看看这件，双人首龙身俑。”张扬凭着多年变态的经验，从名字上选了件看上去最怪的东西。半分钟后，林于磐把这件宝贝呈了上来。有可能是灯光太暗了，也有可能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张扬看到东西的第一眼，竟然哆嗦了一下。再一细看，SAN值（精神值）更是狂掉不止。两个童子造型的半身像，手变成了鳍趴在地上；腰部以下是像蛇一样的圆柱体。关键点在于，两个半身像的下半身，连在了一起。上古妖族？！「名称：双人首龙身俑」「材质：灰陶」「生产时间：553年（南北朝）」「详细信息：双人首龙身俑又称墓龙，源自北齐，是南北朝至唐时期常见的镇墓神煞俑」原来是神煞俑啊，张扬心中了然。经常和老九门打交道，他没少研究这类墓葬明器。作为丧葬文化最怪异的时代，隋唐墓葬里出土的明器，一般分为神煞和象生两类。仕女、舞女、屋室、禽畜造型的陶俑，都算作象生类，和现代人祭祀时烧纸钱、纸人是一个意思，希望逝者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享福，算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至于神煞类，在隋唐时期，发展的方向很奇怪，完全是直勾勾奔着【镇墓厌胜】去的。制作这类明器的工匠，思路一般是：先得让活人看了绷不住，埋在地下才能压制住鬼神。“嘶～”兰老板挠了挠头，他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不过他这个动作有点暧昧，让林于磐会错了意，误以为投资人对这东西不满意。他赶紧继续去仓库里，翻出来了另一件同类型的藏品。“这种双人首龙身俑还有一件。”“我去！”这次，兰老板看到东西后，直接打了个冷战。张扬倒是很淡定，在他眼里，这件唐代的镇墓兽好多了。相比于南北朝的墓龙，这件陶俑虽然也是双人首+龙身的造型，但是有个很明显的底座，而且龙身部分也没有弓起来。不过相对应的，东西的属性也变了。“老林，你记一下。”张扬现场教学：“像这件，身体部分是弓起来的，叫墓龙。”“身体趴在地上的，叫地轴。”“虽然很多博物馆都分不清，但是咱们是单独一个门类的博物馆，必须要专业。”“啥叫地轴啊？”兰老板好奇的问了一嘴。“简单来说，就是唐代镇墓六神中的一种，是从乌龟和蛇的意象里演化出来的。至于怎么演化出来的，只能去查询当时工匠的精神状态了。”“现在算三件镇馆之宝了吧？”张扬问。“算是吧，还有没有更奇葩的？”“十二生肖陶俑算吗？”林于磐想了想答道。“是不是就是把人形陶俑的头换成了动物头……那有啥意思，不算。”“九窍塞算吗？”“太普遍了，现在到处都是卖玉蝉的……而且口味太重了，不算。”“噬魂兽算吗？”“不算……等等，你说的是，噬、魂、兽？”兰老板又双叒震惊了。“吞噬星空里的噬魂兽吗？”张扬隐隐约约有这么个印象。这下轮到林于磐发懵了：张总在说什么，是我孤陋寡闻了吗？直到姓兰的出声提醒他：“老林，你怎么了？我们都在等你的下文啊。”“哦哦，稍等，我马上去取。”三分钟后，林于磐用木板车拖着一件黑褐色的石雕来到了张扬二人面前。“这就是噬魂兽啊，看上去有点像狮子。”“把像字去了，这就是石灰岩雕的狮子。”张扬纠正兰老板的说法后，注意力放到了狮子嘴部。这只雄狮，正在撕咬着什么动物。按林于磐的说法，它咬的是侵扰陵墓的游魂。“有没有啥问题，是不是真的噬魂兽啊？”“算吧。”张扬有点勉强的点点头。准确的说，这件唐代的雕像是镇墓兽的衍生物，狮子就是传统的镇墓兽形象，它嘴里撕咬的是一只还在挣扎的羔羊。羊这种生灵，在古代，和魂魄的概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古人把这样的雕塑放在墓里，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劝告游魂不要侵扰逝者，否则就会被一口吃掉。“就叫噬魂兽吧，谁让咱们的镇馆之宝实在是有点少呢。”“呼～”林于盤长舒一口气。“四件，差不多了。”兰老板笑了笑，突然靠到张扬身边，像好兄弟似的搂了搂他的肩膀：“我出了六千万，这位张总，是不是也出点古董，意思意思一下？”“薅羊毛薅到我身上来了？问题不大。但是我拿出来的东西，你这六千万怕是接不住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