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美声音沙哑,好像被人吸了精气:“十六,还是你对我好,帮我点个名。我身体太虚,真的不适合上早八。”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飘起了小雨,易时陆撑开伞,幸稚京钻进了他的伞里。每
次下雨幸稚京心情都会变得很不好,整个人气压都很低。
易时陆背着书包,一手拿着伞一手拿着刚从食堂买的豆浆,幸稚京看了眼他顺手接过他的伞,还要拎易时陆的背包,可在碰见背包带子的那一刻他的手停住了。
伞下的幸稚京放慢了脚步:“时陆,你包里装了什么”
包里装了昨天孟梅给的冬青枝。
易时陆立刻反应了过来,抬眼直视着幸稚京,幸稚京在看着他微微笑,然后说:“看你背得这么沉,怪累的。”
易时陆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很难不联想什么。手机挂件,冬青枝……幸稚京已经踩到了两个点了。
他……
易时陆装傻:“没什么啊,就是一些书什么的,你帮我拿一下吧。”
幸稚京笑了起来,雨滴坠在雨伞之上,发出毫无节奏的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同一把伞笼罩之下,两人各怀心思。
幸稚京笑着接过了他的包,拎在手里,易时陆低头猛吸豆浆开平复快要从心口跳出来的心脏。
雨势变大,地上积了水,踩在地面上每一脚的声音都被放大,去教学楼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幸稚京的笑容从脸上慢慢淡去,他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时陆,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对我撒谎吧,同样的,我也不喜欢你对我有隐瞒。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好吗,你知道的,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易时陆:统哥他这是不是在cpu我
系统语气无辜:不会啊,他最喜欢你这个小三毛了。
易时陆:呵,这年头谁还不会个auv话术了。我小三毛绝不认输。
天空浓云密布,易时陆停下了脚步,当易时陆不笑的时候,总会自带冷清的气质,他抬起浅色眼眸,不再加掩饰:“那你呢,你也不会骗我吗,不会有隐瞒,什么都告诉我”
幸稚京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当然不会了,我是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又怎么会骗你。”
易时陆顿了下:“所以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隐瞒我、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吗”
幸稚京弯了下眼睛,似乎在笑,但笑容很浅,只浮于表面:“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时陆,你知道的,与人为善是我的处事原则啊,就算不和你在一起,我也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幸稚京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易时陆笑了下:“那太好了,我果然没有选错人,我男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的。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在这一点上,你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幸稚京看了下手表,笑着催促他:“快点走吧,要迟到了。”
易时陆踩着点进了教室,老师拿着点名册问他们:“来得有点迟了啊,都点完名了。下次早点来,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易时陆和幸稚京报了姓名,老师在点名册上找出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在后面打了勾。
易时陆坐到位置上,后知后觉:诶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系统:是的,谢成美会恨你的。
易时陆:啊啊啊啊啊啊谢成美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
因为幸稚京一直在旁边,易时陆没法查看冬青枝。等到晚上幸稚京洗澡的时候,易时陆才翻出装着冬青枝的那一层,昨天还是碧绿的树枝今天已经完全枯萎,而且不是那种正常的枯萎,是一种好像被吸走了所有的生命力瞬间凋零的干枯,它苍白如垂垂老矣的人,甚至手一一摸叶片,叶片就化为了粉尘。
如果这时候易时陆还没有看出点什么来,他就是真的傻了。
易时陆闭上眼睛,他最不想怀疑的人却是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的方向。他不能再被感情蒙蔽,也无法再坐视不理。
但是……还有一点,最后还有一点,再确认一下。
听着浴室传来水声,易时陆敲了敲浴室的门,幸稚京在里面问了一句谁。
易时陆:“我……我沐浴露落里面了,拿一下就走。”
听到他的声音,幸稚京很快开了门,一只手把易时陆拽了进来。
幸稚京压着门板笑,身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沐浴露”
易时陆慌乱地目光乱瞟:“就是架子上那个绿的,我拿一下。”
幸稚京显出了点失望:“真的就只是拿沐浴露不干点别的”
易时陆紧张起来:“你小声点,什么别的……没有别的。”
幸稚京转身从架子上取下绿色瓶子给他,易时陆的目光被他手腕上的那块伤吸引,伤还没完全好,刚结了痂,看起来特别狰狞,他下意识伸出手摸了下:“怎么搞的,疼不疼”
幸稚京顺着他的目光举了下手:“哦这个,前几天不小心烫的,没事儿,一点也不疼。”
易时陆慢吞吞:“我记得你之前这儿……是不是有其他的疤”
幸稚京看着他,慢慢把手放到他的眼前:“是吧,以前这有个小时候留下的,但后来又被烫伤了,就看不见了,要不你再仔细看看,没准等还能看出点印子。”
易时陆真的又仔细认真地看了几秒,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旧的伤疤已经被新的伤痕覆盖了,完全找不到一点影子。
易时陆按下了他的手:“好了,洗澡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沾到水了,会感染的。”
他握住了门把手,却被幸稚京叫住:“真的就是来拿沐浴露的吗”
易时陆停下动作,回头看他笑了一下:“不然呢,难道是来和你偷情的”
他故意开玩笑,幸稚京也跟着短促的笑了下,好像是真的被他这个笑话逗笑了一样。但是转瞬,他的脸就冷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伤疤的呢。”
冰冷的语气,冰冷的眼神,幸稚京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刚转学过来时候的感觉,看他就像在看不听话的猎物。
易时陆咽了下口水:“怎么会……”
幸稚京笑出声:“逗你玩的,怎么还当真了。”
一冷一笑,他的表情仿佛转换自如。
浴室的水汽氤氲,几乎要把易时陆的发梢和身上穿的睡衣沾湿。很危险,他能感觉到幸稚京现在很危险,和他共处一室的每一秒……都很不舒服。
易时陆撑着最后一点意志:“我出去了。”
他打开门,努力不让自己的腿发软,快步走了出去。
幸稚京缓缓扭头,看向镜子,镜子中他垂在身侧的手臂上一块微微凸出表皮的血色痂痕,他用手一扯,快要愈合的伤口又流出新鲜的血液,沿着他的手腕一路下滑,最后从指尖滑落,滴在浴室的地上,混合着水迹不断被冲淡。
“被发现了啊。”幸稚京揉了下自己的头发,轻声说:“真是苦恼,还以为能瞒很久的。”
他冲干净身体,拿着毛巾擦干水,换好衣服出来,易时陆正在赶小组作业。幸稚京看了看他没说话。
半夜时分,所有人都已经熟睡。
易时陆的床上默默地多出了一个身影,他撑着手臂,看着易时陆紧紧皱起眉头。
易时陆模样痛苦,口中偶尔发出些嘤咛的声音,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深陷于掌心——他在忍受着噩梦的折磨而无法清醒。
易时陆:“……不、不要……”
幸稚京就这样默默地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把对方揽进怀中,低头亲吻着他的头发:“不要害怕,不是说了吗,不会伤害你的。”
他让易时陆的头靠在他的胸膛。
“听到了吗,有心跳的声音。还有体温,我开始出现体温了。时陆,我想我会慢慢变成人的,我很会扮演人类,只要你耐心一点,但是为什么,偏偏要这么聪明呢。”
幸稚京看着易时陆的床帘,床帘上印有星星的图案,能透进来一点外面的光,当初是他和易时陆一起选的。
幸稚京握着易时陆的手,将他紧抓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一定是有谁……对你说了什么吧。全都是他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