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一种病毒,开始在学校里肆虐传播。
一天夜里,顾凡做了噩梦,梦中血迹淋漓,腥红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拼命地从梦中逃离,却不断徘徊在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的旋转楼梯中,在梦境的最后,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的同学,易时陆。
从噩梦中惊醒,顾凡以为和寻常时候一样,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梦境罢了,每个人都会做噩梦,这种事情再平常不过了,至于为什么会梦见易时陆,易时陆是他的同学,他们朝夕相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这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顾凡走下床,准备去洗把脸压个惊,好让这种窒息感消散地快一些。拧开水龙头,将大量冷水往脸上扑,已是冬季,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冷水冰凉刺骨,很快就让他清醒,他抬头无意看了一下镜子,感觉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顾凡转身走出浴室,在踏出门槛时脚步忽然停住,他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刚才照镜子时,里面他身后的场景,并不是他家的浴室,那是一个陌生的,他绝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地方。
顾凡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
寒假的逼近让模考变得越来越频繁,学校里的氛围又更加沉重了许多。易时陆发现班级中同学看自己的目光变得古怪异样,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学业负担让大家终于变态了,后来才恍然发现,那种古怪的神情在只有看向他的时候才会出现。
易时陆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吃午饭的时候问祝容:“你觉不觉得顾凡他们最近怪怪的”
祝容抬眸看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敷衍道:“顾凡本来就神经兮兮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每次祝容想打岔的时候都是这种装作不在意的语气,易时陆意识到肯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认真又问了遍:“祝容,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吧别骗我。”
易时陆的一双眼睛实在干净,当恳求地看向对方的时候,谁都无法拒绝。
祝容的心当即便软了,和方深对视一眼:“我不管了,我得告诉他,我憋不住了。”
她对着易时陆:“最近学校里出了很多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什么奇怪的都有,我听着都觉得荒唐。”
易时陆:“什么风言风语”
祝容:“说什么的都有。”
她看了眼易时陆,全盘脱出:“有的说你已经不是人了,在掉进人工湖那天就已经死了,现在是因为怨气重回来报仇的。任何和你接触、和你说话的人都会遇到不详的诡异事情……就类似于这种的传闻,太离谱了。”
易时陆慢慢吐出一口气,眼神向下看,显出几分烦恼模样,方深将盘中的鸡腿夹给他:“别理他们,现在压力大,大家就随便找个借口编故事传八卦,切,你一个大活人天天在我们身边,我们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啊”
一直没说话的幸稚京忽然开了口,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向易时陆,浅浅微笑:“不一定哦,小时候我听鬼故事说,冤魂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会回到生前居住的地方,像以前一样和大家生活在一起。”
祝容尖叫:“幸稚京你大冬天的说什么鬼故事啊!天本来就冷,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幸稚京笑出了声,忽然伸手抓住了易时陆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指尖扫过他皮肤下跃动的地方。易时陆抬起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幸稚京说:“别动。”
祝容和方深竟真被他这副模样唬住,直愣愣地看着,却也没有出声。易时陆的身体僵硬了几分,那冰凉的手指在他的手腕上摩挲,让他浑身都想发抖。
在易时陆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幸稚京率先松开了。
他哈哈笑着道
:“你们怎么都是这副样子啊,我就开个玩笑,易时陆这脉搏跳得这么强劲,至少还能再活一百年。”
“靠,”方深呼了口气:“吓了我一跳。”
祝容也将捂在胸口的手放了下来。
幸稚京热络的伸出手,揽住易时陆的肩:“易同学,我才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呢,他们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我什么时候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由于靠得太近,他冰凉的呼吸绕过易时陆的耳廓,易时陆缩了缩脖子,让那种酥酥麻麻的凉意远离自己一些。
他轻声说:“谢谢你啊。”
我谢谢你啊,搞出这么多事情。
祝容觉得真是没眼看,狠狠扔了包餐巾纸过去,正好砸在幸稚京怀里:“别腻歪了,赶紧把盘子收了。”
幸稚京笑笑,端起盘子站了起来。
吃完午饭的午休时间,基本已经无人睡觉了,所有人都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虽然明知道传言都是无稽之谈,可当异样眼光看向他的时候,易时陆心里还是觉得难过。
原本友好善意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猜忌、害怕的目光,他们避着他,连无意中的眼神交汇都会让对方立刻移开眼睛。
躲避他,就像躲避着可怕的怪物。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易时陆连走路的时候都只低头看着脚尖。
还好……还好还有幸稚京方深祝容他们陪在他身边。
尤其是幸稚京,他完全不顾那些风言风语,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在看见易时陆难过时他会露出担忧神情,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没事吧。”
通常来说易时陆会逞强着摇头说没事,但总有逞强不下去的时候。某一次他就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压抑的委屈再也无法忍耐。
“为什么呢”
易时陆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我什么都没做。”
触及到发红的眼睛,幸稚京一点心虚都没有,他将右手盖在易时陆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握住,再松开,又握住,再松开,反复几次后流露出一种格外满足的神情。
幸稚京:“我会永远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