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p>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唐军虽然在西域大胜吐蕃，巩固了边疆，进一步控制了葱岭以西的各个小国，并新建“河中都护府”。</p>
但是，人可以胜人，人却不能胜天。</p>
唐军可以战胜任何对手，却不可能赢得过天灾。</p>
天宝十年春，关中、河南、河北普遍大旱，各地不得不四处截流引水灌溉。由此导致邻里州县为了争水而大打出手，当地豪强组织械斗的情况屡有发生。</p>
更有不少自耕农因为“偷水”，被当地大户打死的恶性案件发生。一时间，“缺水”二字成为了敏感词，似乎满世界都在缺水。</p>
然而，根据自然规律，水分蒸发后，不可能凭空消失。它要么转移了，要么暂时留在空中，在遭遇冷空气后，迟早还是得落到地面上来。</p>
于是两个月后的盛夏，关中、河南、两淮等区域大雨倾盆，特别是河南，大雨导致黄河泛滥决堤，整个黄河水系都处于极高水位。各支流决堤屡见不鲜，官府疲于奔命却是十个里面难以处理好一個。</p>
大唐长年累月的在河南开荒，围湖造田，导致蓄水能力大减，又不像现代那样大规模的兴建水库蓄水。</p>
因此河南成为了受灾的重灾区，不少人的农田毁于洪水，流离失所。</p>
然而河北地区，在旱灾之后虽然没有洪灾，但却爆发了蝗灾！蜂拥而至的蝗虫，将河北许多州县内良田里的禾苗啃成了光秃秃一片，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p>
有人说朝廷要派出钦差赈灾；有人说本地受灾不严重，可以自行处理；还有人说当地有民变，希望朝廷授权由州县组织“团结兵”镇压民乱。</p>
这低价粮食，他们是收还是不收呢？收的话手里的钱已经见底，不收的话好像又完不成指标。要知道，粮食不比金银放不坏，越放越是没人要的！</p>
这场天灾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大难临头，但对于这些官员来说，那当真是帮了他们的“大忙”，说是及时雨也不为过。</p>
其实不然。</p>
之所以不卖给自耕农，那是因为那些苦哈哈们，压根就买不了多少，或者说根本买不起。而且常平仓的官员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人力去伺候“散户”，他们只能抓大头。</p>
这种考核，看起来也没有问题啊，对于地方官员，朝廷怎么能没有考核标准呢？</p>
不考核，那就是纯粹的“人治”，容易吏治败坏。考核，多多少少有点“法制”的意思，能说朝廷做错了么？能说处理这些事情的官员做错了么？</p>
只能说，天下之大，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p>
答案就是，常平仓的官员们，绝大多数都选择把陈粮高价卖给大户，让本地大户负责处理灾情，一举“去库存”。</p>
多余的陈粮，只好以更低的价格，卖给本地大户，以腾出位置。这也是所谓的“推陈出新”，不可能让粮食一直在粮库里堆积着。</p>
按理说，都这个节骨眼了，开仓放粮是正常操作。</p>
别问，问就是人手不够，也确实是不够。</p>
所以反过来说，丰年低价买入，灾年高价卖出，这是正常的“商业化”操作。本地大户与豪强，最多只是跟地方官府勾结互利，还没办法做到控制官府，影响决策的程度。</p>
于是，各种说法不一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入长安，送到了两位宰相的案头。</p>
他们不趁此机会高价卖粮，一举填平账面亏空。难道还老老实实的，将已经贵如金银的粮食免费放出来砸自己饭碗？</p>
想想也不可能，因为朝廷对于常平仓管理官员，也是有绩效考核的，绝不是让他们可以随意自由发挥。在你任内收入了多少粮食，赚了或者亏了多少钱，这些KPI就是升官或者贬职的依据。</p>
然而，除了关中有限度的放粮赈灾外，其他地方的常平仓，都扣扣搜搜的，半天挤不出一粒米来。</p>
常平仓的设立，本意就是低买高卖，抑平粮价。如果粮食持续低价，那么常平仓的管理官员也会很为难。</p>
因此常平仓账面上亏空了不少钱，管理各地常平仓的那些官员们，也都是着急上火，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p>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官府都被各地的豪强大户们收买了么？</p>
按照职能，粮价低的时候买入，免得“米贱伤农”；粮价高的时候高价卖出，免得百姓吃不起粮食。这便是常平仓存在的意义。</p>
那么，各州官府的办法是什么呢？他们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呢？</p>
因为赈灾粮是免费的，关中发得起，其他地方玩不起！</p>
早在贞观之后，常平仓就不再是单纯的国家屯粮仓储，而是一种类似“经营”模式的“粮食商行”。换言之，如果没有特殊的命令，比如说军粮调度、库存转运等等，常平仓也是要自负盈亏的。</p>
前两年一直都是丰年，粮价又被有意识的压低，导致常平仓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囤积的陈粮卖不出价，因为粮价很低，又得不断买入新粮。</p>
一边是旱灾，一边是洪灾，一边又是蝗灾，还夹杂着规模不大的民变。</p>
各地遭遇的情况都不一样，受灾程度与受灾类型也不一样，顿时让缺少地方政务经验的右相李适之与左相房琯手忙脚乱。</p>
前几年的风调雨顺，让逐渐惰怠慵懒的朝廷，在遭遇大难时猝不及防。</p>
一场风波，开始逐渐酝酿。</p>
……</p>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p>
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骑着骆驼前行，方重勇视野尽头已经出现了一座巍峨大城。</p>
数月时间，行军万里。他们一路从石国柘枝城走来，途径碎叶城、伊犁八卦城、庭州金满城，最后来到河西走廊，从瓜州过唐代玉门关，一路向东！</p>
走过万里黄沙，穿过层层关隘，终于回到了河西走廊。</p>
现在不远处那座大城，便是河西走廊的核心，凉州武威城。其城形如大鹏展翅，非常特别，在大唐可谓是独树一帜。</p>
“节帅，咱们这次可算是衣锦还乡呐！弟兄们都想在凉州显摆显摆。”</p>
骑着骆驼同行的何昌期，面有得色感慨了一句。</p>
他们去的时候除了粮食外啥也没带。回来的时候，骆驼驮着的包袱里装满了各色宝石、黄金白银，各种西域国家的金币银币，还有西域独有的珍奇百货，药材等等。</p>
这些不好分割的贵重商品，等带回长安以后，找个可靠的渠道换成绢帛再分下去，那当真是美滴很。</p>
安西远征军如今已经解散，而且北庭都护府的部队，在途经金满城的时候已经归建，就剩下驻地本就在武威城附近的赤水军一部和银枪孝节军还在，所以部队规模减小了许多。</p>
“都安分点，不要蠢蠢欲动的。这里已经不是西域，不是咱们一言九鼎的地方了。”</p>